第九十五章 物競天擇（1）
坦克無愧為是人類所發明的最優秀的陸戰平臺，但是在目前階段來說，桃花源倖存者們急需的是強大的火力支持和機動性，而防護方面的需求可以暫且擱置下來。
製造裝甲很困難，並不是說桃花源的冶煉技術和設備不過關，而是缺乏了一項必需條件。不添加稀有金屬元素，那就肯定造不出具備高強度的鋼板。在外星人開列的商品價目表中，金屬原料的價格和製成品幾乎相等，為了把有限的經費用在刀刃上，當然只能先滿足引進成套設備，而非採購昂貴的原材料。普通的鋼板即使經過特殊工藝強化處理，在曠野中橫行的那些超越人類常識的史前巨獸跟前，大概也算不上什麼障礙，只要體型龐大的它們一屁股坐下來，包在普通鋼板裡面的人多半就全成肉餅了。
眾人研究的結論是採取車載自行火炮方案，以現有的氫燃料電池驅動卡車作為運載平臺，加裝大口徑滑膛炮，研究成果就是眼下吳晗正在擺弄的這套花哨玩意。
這輛桃花源出品的山寨版自行火炮，在正常情況下完成開火射擊的準備，至少需要四到六個人共同配合協作，分別擔任炮長、裝填手、觀察員、通信員、機械師和司機的位置，這樣才能保證達到最高的射擊效率。眼下已然火燒眉毛了，吳晗也顧不得許多多講究，乾脆把除了司機之外的其他角色悉數一肩挑了。
當吳晗把一枚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塞進了炮膛中，俯身湊近到瞄準鏡跟前進行發射前的微調，他不斷加速的心跳逐漸放緩。吳晗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力求如同先前在桃花源試驗場進行射擊訓練時一樣，有條不紊地完成每一個技術動作。
這時，在不遠處的車下，倖存者們瘋狂發射出去的火箭彈，一時間，無數道尾煙竟然形成了一道蔚為壯觀的乳白色彈幕，一條條的火龍似不要錢般傾瀉而出。縱然桃花源特製的火箭彈，彈頭裝藥量遠超戰前的同類武器，然而面對著正在兇猛撲來的這條身長過百米，身體直徑接近十米的超級大蛇來說，火箭彈的殺傷力還是不夠瞧的。
很多準確命中了目標的火箭彈，在大蛇的軀體上爆炸開來，僅僅掀掉了少許鱗片，大蛇的身上也出現了局部血點之類的輕微傷害。
不問可知，對於體型如此巨大的一頭龐然大物而言，恐怕倖存者眼下這種水準的攻擊力度，距離威脅到它的生命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呢！如果說是用來激怒大蛇，那倒是綽綽有餘了，目下的事態發展非常的不樂觀哪！
「七寸！七寸！七寸！來，嘗嘗炮彈的滋味。」
要說打蛇打七寸這個故老相傳的說法，多數人都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其實原理很簡單，普通蛇類的心臟大致是生在七寸的位置上，即使這種爬行動物有著極其頑強的生命力，可是心臟受到重創那還能活得了嗎？吳晗嘴裡不住地念叨著七寸，自然是想要命中大蛇的要害，乾淨利索地解決這個大麻煩，只是天底下哪有這種美事？
要在體型比普通長度的蛇類放大了不知多少倍，此刻正處於快速移動狀態的大蛇身上準確估算出心臟所在的位置，恐怕吳晗得先在眼睛上裝一部鐳射測距儀才行。
儘管迎面遭到了無數火箭彈的狂轟濫炸，負痛的大蛇卻又將移動速度提升了幾分。根據目測估算，它的移動能達到每秒鐘百米左右。在如此高速運動之下，即便是從最開始起步的那片海灘算起，中間這區區四、五千米的路程，對於這條龐大得只能用夢魘二字來加以形容的大蛇來說，絕對是片刻功夫就能跨越的距離，遑論現在的直線距離已經不足一千米，殺到桃花源的車隊跟前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情。
頂著火箭彈的集中轟擊，大蛇扭動的身影還在快速逼近當中，即使最後一段路將要遭到最為猛烈的攻擊，以它現在的速度，抵達車隊最多需要十秒鐘。感受到了時間的緊迫性，吳晗也不再苛求一擊必殺，他咬了咬牙，而後毅然拉動了炮繩。
「咚……日！」
隨著大炮的一聲轟鳴，強勁的炮口焰吹得自行火炮前方的地面上一片塵土飛揚。
吳晗這個時候可沒功夫觀察射擊的成果如何，馬上重新裝填了一發炮彈，待得完成了再次射擊前的準備工作，他這才起身出神地望著前方逐漸清晰起來的景物。
這輛捨棄了全部防護功能的自行火炮，無疑具有堪稱恐怖的殺傷力。桃花源的冶煉技術在一定程度上能彌補材料性能的不足，當這門大炮使用穿甲彈，穿透力絲毫不遜於戰前各國裝備的現役主戰坦克。無論那條大蛇如何龐大，它終究還是血肉之軀，不可能連疼痛都消失了。儘管相對於體量而言，長度不到一米的穿甲彈高硬度彈芯顯得微不足道，正如一根縫衣針對成年人來說算不上兇器，但是加上火炮發射所附加的巨大動能，這個針紮一下的狀況便大大不同了。
當這枚承載著吳晗無盡期待的炮彈跨越了千米距離，準確命中大蛇的身體之時。大蛇體表覆蓋的那層堅硬鱗甲，產生了防護效果，使得保持著穩定彈道的彈芯軌跡，無可避免地發生了偏移和顫動。隨著堅硬的彈芯直直地突入大蛇的軀體，隨即就在裡面瘋狂地翻滾起來。
不妨試想這樣一個場面，一根銳利的鋼針紮在你的身上，穿透了表層皮膚，隨後在肌肉組織中玩了命地翻騰打滾，那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相信與這條大蛇的切身體會是相差無幾的。
一瞬間的劇痛襲來，縱然大蛇非比尋常，也只能先停止移動，體量近似於一列火車的身軀忽然怪異地捲曲成了一團，萬分痛苦地扭動著，寬大扁平的尾部死命地拍打著地面。經由地表傳來的強烈震動，甚至遠在數百米之外的桃花源倖存者都感覺到了如地震般的顫動。
眼見得大蛇受傷掙扎的慘狀，吳晗一點沒敢放鬆警惕，臉色反倒比剛才更差了。真是難以想像，120毫米滑膛炮這樣的重武器攻擊，居然也無法殺死這頭怪獸。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老話說得好，打蛇不死反遭咬。況且據說海蛇類無一例外都是有劇毒的，等到這條大蛇忍下疼痛再度發動反擊，桃花源人的下場大概也不必探討了吧！
彷徨和無奈只是來自本能的反應，等到吳晗排除雜念重新冷靜下來，即刻著手瞄準。趁著這條大蛇暫時不能移動的機會，再多給它兩下才是真格的，這種千鈞一髮的當口，一切胡思亂想都是白費。
「咚……日！?啷！」
伴隨著炮彈出膛的一聲巨響，稍後，猶自帶有灼熱高溫的彈殼冒著淡淡硝煙從炮管裡掉落下來。彈殼碰到加強結構的車廂底部發出了一聲洪亮的脆響，在憂心忡忡的吳晗聽來宛若垂死哀鳴般悽楚。連著打了兩炮之後，吳晗終於醒過神來了，身兼數職的行為降低了這件武器的工作效率，必需召集炮組人員過來配合。
當想明白了思維盲區，吳晗隨後惱羞成怒地扯著嗓子大吼起來，朝著不遠處混在那些沒有重武器，只能跟著打醬油的圍觀人群喝道：
「靠，你們幾個，忘了自己是幹啥的了嗎？別他媽傻站著，過來給我搭把手啊！」
吳晗打出的第二發穿甲彈同樣擊中了大蛇的身軀，這個目標實在太明顯了，那麼大一坨東西想要打歪也不容易啊！由大蛇身體上飛濺出的血花染紅了土地，這種紅色豔麗得十分刺目，可是與上一發炮彈導致劇痛令大蛇暫時停止移動不同，身體再度受創的事實反倒喚醒了它的戰鬥意識。大蛇那張足以生吞大象的血盆大口，此刻發出了嘶嘶的怪響，它將身體向後一弓，隨即猛地向前彈出。因為體量的關係，大蛇的這縱身一躍，與其說是跳躍，倒不如形容為緊貼地面的飛行更加貼切一些。
見此情景，剛剛才爬上自行火炮的炮組成員們，無不是愣愣地望著正在疾速撲來的大蛇。
「別傻愣著，幹活！」
饒是桃花源倖存者曾經過不計其數的大小陣仗，不過面對著這次對上這頭超乎想像之外的怪獸，終歸還是免不了時常出現神經短路。最終在吳充滿暴戾和謾?的督促下，神情仍顯茫然的倖存者們被推上了熟悉的炮位。在這裡他們至少可以按照從前演練的固定程式，簡單重複著由發射到裝填，再到瞄準發射的整個過程，而不需要再動腦子思考等一下那條大蛇過來以後，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
「咚……」
即便隆隆的炮聲連價響起，彌漫的硝煙遮蔽了桃花源車隊上空，目下局勢的發展卻分毫不能使人感到樂觀。
除非大蛇倒楣到被突然擊中要害，否則雖然劇痛難免，但正如人類被針紮一下要不了命。這輛自行火炮發射的120毫米穿甲彈，摧毀一輛戰前的主戰坦克綽綽有餘，可是要用這種武器幹掉一條體長過百米，體重數百噸的洪荒巨獸，殺傷力仍顯不足。此刻倖存者掌握的武器就沒有一件能瞬間致大蛇於死地。恐怖的毒氣彈雖然厲害，也無法在極短時間內令這條大蛇斃命，況且在如此近的距離使用毒氣彈，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倖存者們和大蛇同歸於盡，實在稱不上是什麼好辦法。
「它……它過來啦！」
自行火炮的攻擊延緩了大蛇的行動，可惜無法阻止它迫近。這個時候，也不知是誰，絕望地淒涼地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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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物競天擇（2）
伴隨著一聲充滿絕望意味的呼喊，先前桃花源倖存者那種癲狂般的攻擊此時也自發停止了。之所以這樣，不僅是因為人們手邊的彈藥快要打光了，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能清晰地看到那條恐怖的大蛇了，即使是它身上最細微的部位都能看得真切。
到了此時此刻，桃花源車隊與這條超級大蛇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了不到一百米。對這條大蛇快得不合常理的移動速度來說，要走完最後的這點路程只需要一秒鐘而已。事到如今，多數人都已經感到氣餒了，繼續堅持抵抗難道還有什麼意義嗎？
先前大蛇向桃花源車隊發動攻擊，或許起因只是在繁殖期內護巢本能的條件反射，如今遍體鱗傷的它算是被徹底激怒了。當直視望著那雙冰冷的蛇眼，倖存者們無不感到一陣窒息，透過毫無感情的蛇眼，人們能解讀出大蛇不可抑制的狂怒和殺意。的確，一代深海霸主竟然被一群平日裡連食物都不算不上的渺小陸地生物弄得如此狼狽不堪，大蛇絕對有發飆的理由。那麼，接下來它要做的事情，肯定不再是驅除威脅到巢穴安全的外來者，而是宣洩無盡的怒火，用暴力將眼前的一切統統碾成齏粉。
在許多正統西幻小說裡，經常會描寫到龍威這種聽上去十分玄乎的東西，一般讀者看罷以後多半是一笑置之，然後就拋在了腦後。光是看見龍就被完全嚇傻了，身體就連動彈一下都不行，這怎麼可能呢？
大約是盤踞在地球食物鏈金字塔頂端的時間太久了，妄自尊大的人類不自覺地忘卻了一些基本事實，人類本身也只是一種動物而已。無論如何標榜高等和智慧，既然人類也是一種動物，那麼在後天教育的文明外衣包裹之下，每個人身上都無可避免地存留著來自動物的本能反應，只不過多數時間裡都被有意無意地隱藏起來罷了。
與一頭人力無法戰勝的強大掠食者零距離接觸，那種仿佛來自於骨髓中的深深恐懼感，猶如一條陰冷的毒蛇將人類的軀體縛緊，直至呼吸停滯。
類似這種狀況並非是憑空杜撰出來的，而是確實存在的事實。面對著已然近在咫尺的大蛇，桃花源倖存者們全都出現了肢體僵硬的狀況，想要移動一下手指都如同舉起千斤重物般艱難吃力。
在這麼多人之中，此刻只有吳晗這個人形大怪獸仍能保持著一顆平常心，將面臨的生死危局考驗當成一件平常事對待。
想要成為一名強者的話，必需牢記三大要素，強者的力量，強者的心態，強者的意識。唯有兼具這三者，才有資格稱為真正的強者。那些徒有一身蠻力，依靠著欺壓弱小來彰顯自身力量的一介莽夫，如何算得上強者，撐死了也就是個暴徒。
強者的力量是最容易被人看到的，於是許多人便盲目地認為有了力量就有了一切，這種說法簡直是荒謬之極，也可笑之極。
一名強者首先要有自強不息，永不停歇追求技藝真諦的心靈，這是成為強者不可或缺的內在條件，其後是永遠保持著一份不自由吾寧死的精神品質，寧折不彎，威武不能屈的強者意識，最後才能說到力量。若是欠缺了前面的兩個要素，縱然具有一身毀天滅地之能，也稱不上是強者，頂天是個比較有效率的屠夫罷了。
僅僅在力量上有所成就的偽強者，心性修為和精神素養不值一哂，屬於地道的紙老虎，拉出來看著挺唬人罷了。假使有朝一日不走運，偽強者撞見了那些真正符合三元要素標準的正牌強者，這種貌似強大的偽劣品便如冰雪遭遇夏日驕陽一般，在頃刻間便會敗得落花流水。
在這個一觸即發的緊要關頭，吳晗鎮定心神將全部精神調動起來，迫使自己忘卻了面對產生死亡的恐懼心理，以及來自生物本能的逃避衝動。作好準備以後，他運足中氣大聲喝道：
「殺！」
此刻在不遠處，那條體量驚人的大蛇正躍躍欲試，它的整個身子放平趴在地上，頭頂距離地面也足有七、八米，相當於三層普通居民樓的高度，而當大蛇挺起了頸部，嘶嘶地吐著芯子時。倖存者們由下方向上仰望，它的身影便如同一座戰前時代常見的電視發射塔，大概這二者之間唯一差別在於發射塔不會跳起來吃人吧！相信目睹如此境況，尋常人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兩條腿好像灌了鉛般沉重，而吳晗卻抑制住內心的恐懼，他大喝了一聲迎頭朝著巨蟒沖去。
哪怕最敵視吳晗的那些人，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得不由衷地讚歎一聲，吳晗這傢伙的確是個猛人哪！
擦肩而過！或許用這個詞彙來形容吳晗和大蛇的零距離接觸有點不著調，但是旁觀者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詞彙加以形容。當吳晗一路狂吼著從大蛇身側閃過，飛也似的朝著前方奔去，倖存者們全都看傻了眼，不知是誰喃喃地說道：
「頭……跑了？」
倖存者們沒回過神來，而大蛇卻好像是被人猛地一腳踩了尾巴，它當即調頭朝著飛奔的吳晗追去。見此情景，旁邊的一個人回手給了這位大嘴巴的仁兄一記耳光，怒?道：
「別TM滿嘴噴糞，頭這是把蛇引走了。」
越挫越勇，越戰越強。每當到了瀕臨絕境之際，吳晗的思維就顯得格外清晰活躍，這也許就是他歷經無數次危險仍然能存活下來的最大秘訣所在。
在周圍的一片混亂和驚懼中，滿肚子雜學的吳晗始終沒忘記眼前的這條大蛇是為什麼主動攻擊他們的。儘管大部分海蛇都是卵胎生，不過促使這麼一條大傢伙上岸活動，應該只有築巢產卵這個解釋比較合理。守護巢穴和後代是所有生物最重視的事情，相比之下，殺人洩憤這種小事不足掛齒。當吳晗拔腿朝著那片疑似巢穴的海灘奔去時，大蛇是愣了一下，旋即它便本能地感覺到什麼，狂怒地掉轉過頭死命地追趕吳晗，一心一意要把這個企圖傷害它後代的傢伙生吞下肚。
假如擱在一刻鐘前，吳晗選擇這麼幹，非死不可。人類憑兩條腿絕跑不過迅捷如風的大蛇，可如今它不僅是遍體鱗傷，體內更不知卡著多少彈片。這些金屬異物隨著大蛇的肌肉運動，不住地牽動著傷口，它的移動速度連早先的一半都不到，這才給了吳晗以奔命逃竄的機會。
「咱們咋辦？」
身為首領的吳晗居然出人意料地挺身而出，一個人引走了那條大蛇，此刻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則有些不知所措了，人們遙望著一騎絕塵而去的吳晗和他身後窮追不捨的大蛇，大家面面相覷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難道要拋下吳晗，自己跑路嗎？嚴格說起來，這辦法倒不失為一條陽關大道，安全第一嘛！明知道這是生存幾率最高的方案，只是這種話誰也不敢說出口，等到秋後算帳的時候，這就是確鑿的罪證啊！如今老大在前面替小弟們頂雷，回過頭小弟們就開溜了，今後大夥還怎麼見人？若是某人乾脆一點葬身蛇腹還算好的，大不了將來在墳頭上多哭兩聲，再燒點黃錢紙也就差不多了。若是萬一吳晗僥倖活著回來了，估計現在那些帶頭跑掉的人，到時候就要有難了吧！
「要不，咱們開炮吧！」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揣著一顆只顧自己私心，要說惦記吳晗這位大佬安危的厚道人也是有的。這不就有人想起了可以用火力在遠距離支援一下吳晗，只可惜此君的提議一出口，即刻被同伴們罵得狗血淋頭。姑且不論吳晗和大蛇移動的速度到底有多快，人與蛇之間拉開的距離又有多遠，光靠桃花源這群欠操練的炮手那三腳貓似的手藝，誰能擔保開炮只擊中大蛇而不傷及吳晗？現在就算想賭人品，那也不是這麼個賭法吧？
心中百味雜陳的苗景田，氣急敗壞地大罵道：
「豬！你脖子上長得那是腦袋嗎？分明就是個豬頭。現在開炮打不打得死那條蛇先不說，打到了咱們頭咋辦？要說你是頭豬，那都是在侮辱豬的智商。」
常言道：秦檜也有仨朋友。適才開口講話的這位仁兄很明顯是沒什麼能耐，他的腦筋看起來也的確算不上很好，不過苗景田罵得如此惡毒難聽，在旁邊自然有人看不過眼了，隨即便聽到有人插言說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說苗大嘴，那你說該咋整？給大夥劃出個道來呀！」
聞聽此言，剛剛還暴跳如雷的苗景田猛地一下被問住了，木然地張開大嘴岔支吾了半天，他憋得臉通紅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咬了咬牙，苗景田還是垂頭喪氣地晃了晃腦袋，十分無奈地承認自己也沒轍。
目下的情況正應了那句進退維谷的古語，正當桃花源的倖存者們處在這個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眾人卻又誰都不想承擔背棄吳晗的重大責任，面對著選擇躊躇不決之際，那邊你追我趕的吳晗和大蛇，眼看著已經是越跑越遠了。騎虎難下的倖存者們只得眼巴巴地眺望著遠處不斷揚起的滾滾塵埃，期待著能夠儘快出現一個奇跡，或者說是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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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物競天擇（3）
「我靠，早知道就繞路走了，怎麼就偏偏惹到這條死長蟲。」
一邊繞著曲線飛奔，防止被窮追不捨的大蛇攆上，吳晗一邊還在盤算著，到底如何了結這一趟放風箏的壯舉。要說這普天之下什麼藥都有得賣，唯獨沒有賣後悔藥的，這會吳晗再怎麼抱怨也解決不了後面這個癡心不改的追求者。吳晗只能是寄希望於待會到了巢穴的地頭上，大蛇為了保護蛇卵放棄追擊。如若不然，他可真不知該該如何善後才好。
當然了，向來不喜歡冒險的吳晗也不是沒有作好應對最壞情況的思想準備，最後的退路總是有的。類似捨己救人這種無私奉獻的偉大精神，以他那種堪稱淒慘的身世背景，以及養成的現實性格，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有。
假設後面這條冷血動物果真不管不顧地放棄了守護自己的後代，反而一門心思來地追殺吳晗，那麼他也不介意領著這條大蛇在附近好好兜幾天風。反正憑著近乎於永不枯竭的變態體能，活活累死後面這個大傢伙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的。況且，這條超級大蛇身上的大小傷口都還在不住地滴著血，隨著它的快速運動，已然將經行的地表染成一條紅色地帶。
一點也不必懷疑，鮮血繼續這麼流下去，任何一種沒有超越自然法則的生物都絕受不了，強撐身體著追擊的大蛇早晚都得躺下。
儘管這些洪荒巨獸的肉體恢復能力在人類看來強悍得不可思議，但是要說它們能在維持劇烈身體運動的同時，再把遍及全身的大小傷口完全修復如初，而且還要排除夾雜的彈片等異物，這就未免太玄幻了。其實吳晗已經盤算好了，這條大蛇假如不知好歹，大不了一直領著它遛彎，一直到它撐不下去為止。對於拼耐力這個項目上，吳晗對自己的自信心還是挺足的。
頭腦思考著對策，吳晗腳下的動作可是絲毫沒有停滯，隨著高高躍過一塊礁石，在落地時，他的雙腳深深踏入海灘的沙地裡。就在這個時候，吳晗流暢的奔跑動作忽然頓了一下。
不是吳晗不小心崴了腳，而是他感覺到了腳下踩到的沙子傳來的熱度。隨即，吳晗終於弄明白了後面那條大蛇跑到這個鳥不拉屎地方築巢的原因所在。在氣候寒冷的東北亞地區，已經是到了這個冰天雪地的時節，近乎於無窮無盡的地熱源有助於蛇卵的孵化。與此同時，這片海灘維持的恒溫也使這條雖然體型超標，但仍是標準冷血動物的大蛇維持了活力，所以這傢伙才在這個嚴冷的季節中依然保持著極高的敏捷度。
為了彌補一愣神當口耽誤的時間，吳晗加快速度向前飛奔，而那條死心眼的大蛇還在後面窮追不捨，它似乎沒把巢穴的事情當作第一要務。
見此情景，吳晗懸著的心不由往下一沉。唉，事到如今，啥也甭說了，玩命地跑吧！這時候要是跑得慢了點，只怕就要變成蛇糞了。
「咦？」
正欲奪路而逃之際，吳晗調動超感能力掃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忽然發覺在不遠處有一股正在移動中的強烈白光迫近，顯然這個現象代表著一頭具備相當強橫生命力的生物正在靠近海濱地帶。心中微微一動，吳晗隨即改變了行進路線，他扭頭朝著白光出現的方向疾速奔去。
「嘶嘶！」
在地球的生物圈範圍內，無論是哪一個物種都有自己的天敵，除了人類這個發展成了極度生態災害的特例之外，哪怕是最強大的生物也都有來自天敵的威脅。
儘管成年的大海蛇身軀龐大得令人驚歎，顯然是沒有哪種動物以這種龐然大物為食，不過在幼海蛇長成這種妖怪級別的大蛇之前，一些強悍的生物仍然有能力捕食未成年的小海蛇。
譬如說如今出現在不遠處山崗上的這條體長足有三十多米，渾身長滿棘刺狀凸起的古銅色大蜥蜴，就稱得上是大蛇的一種天敵。
奪路而逃的吳晗看清楚了這位客人的形容面貌，立時大喜過望，終於有法子儘快脫身了。在不久之前，桃花源倖存者曾有幸見識過這種被戲稱為「刀鋒蜥蜴」的巨獸是何等厲害。假如說只憑著一身鱗甲堅韌無比，這頭大蜥蜴在大洪水時期後出現的洪荒怪獸之中也算不上什麼角色，然而它背上的那些長短不一的棘刺就不能不叫人印象深刻了。
那些看起來貌不驚人的棘刺，其實每一根都是銳利無比的兇器，鋒利得宛若傳說中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一般恐怖。所謂吹毛斷發也確有其事，絕非無恥奸商鼓吹出來的廣告詞，哪怕是鋼鐵鍛造出來的武器也能輕易削斷，這是桃花源狩獵隊用好幾條人命換回來的慘痛教訓。
打從那次倒楣到家的遭遇戰之後，桃花源倖存者們就學會了一條金科玉律，那就是瞧見這種巨獸的蹤影趕緊靠邊閃，千萬不要拿它當病貓。
一般來說，只要沒遭到主動挑釁，這種以食腐為主的怪獸生性懶惰，要不是餓極了從不主動捕食，它還不至於臨時起意攻擊沒多少食用價值的人類。
前次，雙方之所以發生了激烈衝突，事件的起因正是一頭肚子餓了的刀鋒蜥蜴垂涎於倖存者們獵殺的一頭大型食草類怪獸，想要來個攔路打劫而已。彼時，倖存者們又不識得這種大蜥蜴的厲害，結果貿然一動手就吃了個大虧，只能是叫人悔不當初。
人類對於大海蛇這種的頂級掠食者而言，頂天是一群惹厭的蚊子，構不成嚴重威脅，而這頭刀鋒蜥蜴則完全不同。同樣是作為一種掠食者，喜好腐肉的刀鋒蜥蜴或許不會威脅到成年大海蛇的安全，可是它對那些埋在沙灘下尚未孵化的蛇卵來說，絕對是個致命殺手。
身軀龐大如一整列火車的大海蛇無疑是深海之中的霸主，當之無愧的強勢物種，而刀鋒蜥蜴則是陸地上的強梁，它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當這兩種強橫的生物近距離突然遭遇，命中註定它們不會以和平方式分手收場，一場惡戰勢不可免。須知，縱然是頂級掠食者也有屬於自己的苦惱和憤懣，體型小的動物數量雖然多，可是既不容易捕獲，即使勉強逮住幾個也很難填飽肚子。正如貓吃老鼠的情況很常見，而同為貓科動物的獅子、老虎就從來對老鼠這種大小的獵物不感興趣，因為逮住了老鼠也不夠塞牙縫的，與其浪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去獵食那些小型生物，不如直接獵殺大型動物來得實惠。
現今大蛇在海灘構築的巢穴裡正沉睡著數以百計，富含著大量營養物質的蛇卵。這些蛇卵本身沒有絲毫抵抗能力，顯然是非常容易到手的食物了，喜好食腐的刀鋒蜥蜴循著蛇卵散發出的誘惑性氣味才一路來到這片冒著熱氣的海灘。
「嘎啦！嘎啦！嘎啦……」
當那條追趕著吳晗的大海蛇出現在了刀鋒蜥蜴的視野裡，原本緩步前行的蜥蜴即刻警覺起來，它一掃平素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散漫和安閒，不住地晃動著碩大的身軀，任由生長在脊背上的長短棘刺相互摩擦，發出了陣陣刺耳的尖厲怪響。
兩害相權取其輕。不知道在大蛇的腦海中此刻是否也存在著相似的想法，不過目下的形勢很明顯，要說比起前面虎視眈眈的刀鋒蜥蜴來，包括吳晗在內的人類倖存者連碟小菜都算不上。仿佛徹底遺忘了剛剛所發生的一系列不愉快事件，身體上的傷口還在滴血的大海蛇不再理會吳晗，橫向移動身體擋住了朝著海灘的方向，隨後大海蛇將身子盤成了蛇陣，它張大嘴巴沖著刀鋒蜥蜴發出一陣威脅性的嘶嘶聲。
見此情景，吳晗哪還不知趣，立刻就調頭轉進了。等一口氣跑回到車隊中間，他背上的冷汗潸然而下浸透了衣衫。剛才的那一幕實在太兇險了，萬一那兩頭巨獸沒有選擇對峙，而是直接大打出手，夾在它們倆中間的吳晗只怕立刻就被碾成一堆分不清模樣的肉醬了。
桃花源的倖存者們沒有吳晗這種虎口餘生的體驗，馬上圍攏上來，七嘴八舌地說道：
「頭，你沒事吧？哎喲，好險哪！」
聞聲，吳晗不耐煩地一擺手，打斷他們的安慰，說道：
「問什麼問，趕緊收拾東西跑路。等那倆傢伙打起來，咱們就不用跑了，等著當炮灰吧！」
在吳晗的再三催促之下，隨著車輪揚起的滾滾塵土，桃花源車隊忙不迭地掉轉了行進方向，轉而一頭朝著內陸方向紮去。稍後，從背後方向隱約傳來的陣陣吼叫聲和腳下大地的顫動，更是讓倖存者們不敢回頭張望，加大了馬力向前飛奔。
這一路狂奔下來，直至夕陽將要落山，行色匆忙的桃花源車隊才在梅四九的引導下，在一座有泉水的山谷中停下了腳步。奔波了一整天的倖存者們下車後，開始卸載帳篷和鍋灶等日用品，準備紮營過夜。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真是太刺激了，真得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對於這個充滿了偶然性和不可預知因素的現實世界來說，類似指標、計畫和統計資料之類的玩意最好是不存在的。人們總歸是要面對著一個不斷發生著變化的系統，那些事先擬定出來的計畫再好，也永遠也趕不上情況變化來得迅速。一切著落在紙面上的東西，無論外表看上去多麼完美也是沒用的，大概制定計劃的唯一作用就是讓人眼睜睜看著它過時。
心情煩躁地盤算著後續的行程和安排，吳晗一再推翻了先前的設想，這不是說他想得不夠周道，而是吳晗一想起隨時會殺出來的意外因素就免不了要遲疑躊躇。
當此類情況反復出現，當然這個計畫推演也就進行不下去了，最後吳晗乾脆把這些念頭拋在腦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如由著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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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物競天擇（4）
「頭，晚飯已經做好了，您是過去吃，還是送過來？」
一名負責後勤的倖存者小跑著來到吳晗的帳篷外，壓低聲音問了一句。聞聲，煞費思量的吳晗揉著太陽穴，介面說道：
「嗯，我這就來。」
劈啪作響的熊熊篝火，此時映紅了大半個山谷，雖說這個時代的怪獸已然強悍得無法用常理解釋，也不像普通的野獸那樣本能地畏懼火焰，不過它們絕對不喜歡能帶來灼燒疼痛的火，這些傢伙起碼是不會主動靠近燃燒物的。隨著倖存者們用鮮血的代價逐漸摸清了怪獸們的生活習性，如今人們再處置起這些事情來，已經稱得上是得心應手了，不似早先那般總是手忙腳亂。
營地中星星點點的搖曳火光，叫人看後不僅生出一絲安心的溫暖感覺。已然奔波了一天的人們圍攏在一堆堆的篝火跟前，準備享用這頓晚餐，以及這一天中殊為難得的寧靜時光。
遠遠地望見了吳晗的身影，苗景田咧開大嘴一笑，趕忙過來端上了一隻盛滿食物的搪瓷大茶杯。這種輕便堅固的搪瓷製品是倖存者們外出時使用的標準餐具，大家人手一個，吳晗當然也不例外。見了面，苗景田笑著說道：
「頭，您嘗嘗這蛇肉粥吧！紮營時剛從土裡挖出來的，正好解解恨。」
倖存者們不久前遇到的那一場慘烈遭遇戰，那種在閻王殿門口溜達一圈的感覺，至今回憶起來仍是使人冷汗淋漓而下。不消說，倖存者們都曉得深入到這片陌生的土地是何等危險的事情，無不是心生退意。只是想歸想，誰也不敢說出來，白天的時候吳晗業已做出了表率，哪怕是大蛇那樣恐怖的大怪獸，吳某人也沒退縮，不可謂是不勇。儘管大部分倖存者都不情願繼續前進了，可是吳晗不吐口，誰也不好講出退縮的想法。
如果當領導的都不怕死，那麼底下的小兵當然豁不出臉說害怕。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這句被說爛了的話估計被大部分人忘記了，但是其中的道理始終沒變。唯有領導者以身作則，行事嚴於律己，即便下屬們再不情願也很難指摘什麼。
瞧了一眼承著香氣誘人蛇羹的搪瓷茶杯，吳晗又看了看四周人們的神情，他忽地一笑，說道：
「你們是有話想跟我說吧？」
作為一個外來者，苗景田的資歷雖然很淺，不過他這個人的性子大大咧咧，膽量也比一般人大，在作戰當中敢打敢拼，著實立下不少功勞，再加上吳晗有意無意地提拔扶持，因此苗景田在桃花源倖存者當中的社會地位上升很快。這次被眾人推舉出來充當進言代表，他也有點發怵，對著吳晗提意見實在是很有壓力呀！
開弓沒有回頭箭，雖然臨時猶豫了一下，苗景田還是開了口，說道：
「頭，不是弟兄們膽小，今天的事太嚇人了。您看咱們能不能……那啥……回去。」
聞聲，吳晗當即收斂了笑容，他轉頭看著周圍投來注視目光的倖存者們，似笑非笑地說道：
「那要這麼說，你們也都是這麼想的嘍？」
確實，白天那場幾乎令桃花源車隊全軍覆沒的恐怖事件，眾人又怎麼可能輕易忘卻，此刻面對著吳晗的詢問，四周卻是一片鴉雀無聲，想必這已是最好的回答了。見此情景，不想變成孤家寡人的吳晗也只能是苦笑了兩聲，沉吟了一下，他點頭說道：
「那好吧！我明白了，明天咱們再試一下，真要是找不到高麗人的蹤跡，我也不能把大夥往溝裡帶，是吧？那就先這樣，你們沒意見吧？」
目前還不清楚高麗人的老巢究竟在何處，可是有一點吳晗心中異常篤定的，既然那支具有相當大規模的高麗商隊，可以穿過這片怪獸時常出沒的地區，進而將大量的物資販賣到桃花源，他們肯定找到了一條相對比較安全的行進路線。如若不然的話，即使再多的人命也不夠往這個無底洞裡面填的。當吳晗權衡了一下當前的狀況，決定作最後嘗試的努力。假如真的是時運不佳，那他也不能拿著眾人的性命當兒戲。須知，身處在迷局之中識得進退，這也是一種生存智慧。
俗話說，站得高看得遠。敲定最後一搏的方案，吳晗經過了夜裡的慎重思考，他醒悟到不能繼續跟個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發生危險不測後果的幾率太高了。於是，在翌日的拂曉時分，他孤身一人爬上了宿營地附近海拔最高的那座山峰。
對於普通人而言，這座絕對高度不算很驚人的大山，卻是極度危險的所在。山體陡峭得可怕，隨處可見如刀劈斧鑿般呈現出九十度直角的陡崖，常人要攀登這樣一座山峰，即便是專業登山家也必需經過充分的物質和思想準備才行。只是對吳晗這樣強悍得非人類的傢伙，再險峻的山峰也算不上障礙，頂多是個熱身運動的水準而已。
正如事先預見的那樣，沒費多大功夫，身背旅行包的吳晗就爬上了這座大山主峰的尖頂。
當來到山頂，感受著迎面而來的凜冽山風，吳晗在數次深呼吸之後，俯身從背包裡翻出了三腳架，而後將一台體積不小的雙筒望遠鏡架在上面。
自從桃花源的生活步入穩定時期，那些窮極無聊傢伙便開始在當班以外的自由活動時間裡，發展出各自的業餘愛好。其中幾個業餘天文愛好者湊到了一起盤算著弄出天文望遠鏡來，以便滿足他們對於仰望星空的那點小嗜好，為此他們還說動科研組的大BOSS徐昌黎幫忙，替煉了一爐的光學玻璃。要說徐昌黎自己也是個埋頭搞科學研究的狂熱份子，對於這些愛好者的情趣很是理解，非但同意幫忙製造光學玻璃，而且主動提供各項技術支援用於望遠鏡的手工打磨。
當吳晗獲悉此事，隨即以未經許可擅自動用公用財產為名，從這個業餘天文社團手裡罰沒了一大堆雙筒和單筒望遠鏡，然後分發給了有需要的部門。
別說，這些傢伙嘔心瀝血搞出來的小作坊作品，比吳晗戰前時代買來的可?式望遠鏡還要精良得多，他也就跟著鳥槍換炮了。現在吳晗拿出來使用的這部雙筒高倍望遠鏡，也是某位可憐天文愛好者精心磨制的私人珍藏品。
眾所周知，高麗半島的北部多山，如果寫在紙上這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而已，真正實地勘察的時候，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透過高倍數望遠鏡，吳晗的視野裡仍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綿延起伏的崇山峻嶺。
想在如此複雜的地形中正確識別出預想中秘密頻道，難度大概僅次於傳說中的大海撈針了。在如此渺茫的假設前提之下，思維正常的人一定會選擇放棄。微不足道的希望和巨大的困難之間，選擇放棄也不失為明智之舉，但吳晗沒有這個想法。原因當然不是因為他夠執著，抑或是非得鑽牛角尖不可，而是另有緣故。新近開發出的超感能力使得吳晗能感應到一定範圍內生物體散發的生命力。
那些僅憑肉眼無法看到行跡的洪荒巨獸，在開啟了作弊模式的吳晗眼中，猶如一座座炫目的燈塔，它們的身體持續散發出璀璨的白色光芒直沖霄漢。那麼，在眾多的強烈白光之間找出怪獸分佈較為稀疏的區域，應該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吧！
「嗯，是這裡嗎？」
在自言自語的同時，吳晗的臉上露出少許喜色。那些兇悍的巨獸棲息地之間，的確如他預期的那樣存在著一些斷斷續續的黑暗區域，相信從中粗略勾畫出一條行進路線不難，可是再要排除掉人力無法逾越的地形障礙，這項分析工作也不似嘴上說來這般輕鬆。幸好吳晗今天的運氣相當不錯，在數次嘗試失敗之後，他終於繪製出了一條符合通行要求的隱蔽道路。
這時，山下的營地裡已經冒起了嫋嫋炊煙。吳晗默默地記下這條路徑的方位和走向變化，他抬頭看著一樣初升的朝陽，旋即調頭循著原路下山。
想起前一天的遭遇，倖存者們心情忐忑不安地吃過了早飯，隨後眾人重新打點行裝，準備踏上新一天的旅程。照例坐在頭一輛車上的吳晗揮手說道：
「出發。」
伴隨著低沉細微的嗡嗡聲，電動卡車的車輪碾壓著地上大洪水遺留的卵石，整個車隊排成了一條長龍向前開進。在這次出征之前，吳晗與智囊們參照著戰前的地圖資料詳細謀劃過此次南下行動，所採用車輛全部是從外星人那裡買來的電驅動車輛。不僅馬力強大，續航能力很強，車輛行進間產生的噪音也非常低。只要不是倒楣得碰上如大海蛇那樣對震動異常敏感的怪獸，總體上來說，安全性還是不錯的。
行駛在山嶺之間的谷地溝壑，卡車的速度一直快不起來。雖然如此，當臨近到中午時分，桃花源車隊還是大約向南方行進了五十多公里。
看了一下手錶，吳晗抓起了車載步話機，招呼說道：
「各車請注意了，我們在前面的開闊地停車休息。午休時間定為半個小時，允許在警戒線以內自由活動，通話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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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誤中副車（1）
在慘烈的核戰爭和其後的大洪水時期，那段日子堪稱是全人類有史以來淒慘的時光，身處其中的倖存者們無不是飽嘗著饑寒交迫之苦，個頂個都是餓怕了的主。現如今舉凡是外出活動，不必任何人囑咐叮嚀，大夥隨身都要帶足了乾糧和飲水，這就是饑荒時代的後遺症。
堅硬澀口的乾糧就著沒什麼滋味的白開水，雖然吃起來味道不怎麼樣，但要在行車途中填飽肚子也不成問題。真正促使車隊停下休息的主要原因，反而是另外一個不太上得了檯面的理由，上廁所。
在當下這個光怪陸離的蠻荒時代，絕對不乏能在十幾、二十公里外，一路循著異常氣味追蹤過來獵食的大小怪獸。那種放任隨地大小便的行為，無異於是插標賣首的愚蠢行徑。為此，吳晗很早就下了死命令，在野外時不允許私自解決民生問題。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倖存者們只能忍住排泄的生理需求，實在忍不住就先求助於密封容器。可是容器的容量是有限的，這些排泄物只能在車隊停下休息時進行集中填埋處理。
停下車，花了十來分鐘將可能帶來麻煩的排泄物進行了無害化處理之後，倖存者們這個時候終於可以自由地呼吸新鮮空氣了。
駐足在山谷內一塊突起的巨石頂上，吳晗參照著周圍山巒的走勢起伏變化，與淩晨時分他在高峰上居高臨下所觀察到的那條安全路線進行比對，確定兩廂參照確認無誤，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頭，你來嘗嘗這個。」
打斷了吳晗思索，突然冒出來講話的人是蕭文升，此刻在他旁邊站著的幾個人也都是重火力組的人馬。這幾個五大三粗的傢伙一向都很抱團，平時沒事也聚在一起，他們最經常的活動就是紮堆偷喝酒。
由於桃花源的食品危機依然陰雲不散，儘管吳晗沒有明令禁止飲酒，倖存者們也都曉得喝酒這件事情是有點出格，大部分人比較自覺地暫時禁酒了。
只是一看重火力手蕭文升一副膀大腰圓的彪悍外形，就能曉得他是那種孔武有力的壯漢。在氣候寒冷的東北，擁有這樣身板的人通常也都是嗜酒如命的酒徒。多年養成的嗜酒如命習慣，不讓蕭文升喝酒，那真是比殺了他還難受。關於這一點，重火力組幾乎是一面倒的抗拒禁酒。好在這群酒鬼也曉得輕重緩急，他們沒有明目張膽地喝酒，只敢在背地裡偷偷摸摸地喝。吳晗可以體諒他們的苦衷，一般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聽到了蕭文升在打招呼，吳晗從石頭上跳下來，他從蕭文升手上接過水壺聞了聞，又嘗了一口。隨即，吳晗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說道：
「啤酒？打哪弄來的？」
見狀，蕭文升摸著大腦殼笑了起來，說道：
「哈哈哈哈，您也別管哪弄來的，這個蕎麥啤酒的滋味還行吧！」
其實沒事的時候吳晗也喜歡喝點，不過他的酒癮不大。咂了咂嘴，吳晗搖著頭說道：
「酒要少喝。不是在家裡，意外情況很多，反應慢一拍，那是會要命的，你們也不想躺在那些箱子裡被抬回去吧？」
此行的路途遙遠，為了方便裝卸貨物和長途運輸的安全考慮，桃花源車隊攜帶全部物資都是存放在木頭箱子裡，這樣能有效避免各類物品相互擠壓碰撞的損失。那些統一規格為六十五公分寬，兩百公分長的松木箱子，臨時充作棺材擱進去一個人是綽綽有餘的，實際上吳晗是在敲打這幾個不太喜歡循規蹈矩的傢伙。時間久了，倖存者們都知道吳晗這個人雖然嚴厲苛刻，也不是不近人情。類似私自釀酒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頂多是在嘴上說上兩句就算了，不會深究下去。
於是，重火力組的幾個人嘿嘿笑了起來。他們之所以非要特意拉著吳晗喝上一口，正是為了打好埋伏，免得被人舉報了再追究違紀的責任，到時候那就難看了。
吳晗正待敲打這幾個酒鬼一番，此時忽然有人腳步匆忙地跑了過來，大老遠就喊道：
「頭！頭！我們有發現了。」
聞聲，吳晗放過了幾個正準備厚著臉皮挨批的重火力手，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拉住來人，說道：
「在哪？趕緊帶我去。」
負責在週邊警戒的那一隊人手，偶然間在山谷附近的一處低窪地裡，發現了汽車行駛留下的車轍痕跡。等吳晗來到現場勘驗，對著二十多公分深，紋路幽深的輪胎痕跡比量了一番，他的心裡已然有數了。桃花源的電驅動卡車使用統一型號的混合花紋輪胎，越野性能和公路性能相差無幾，符合當前的路況需求，因此車隊裡的每輛車車輪紋路都是一模一樣，不可能留下這種標準越野輪胎的車轍痕跡，所以肯定不是自己人經過時碾壓留下的。
捏起車轍旁邊的一塊泥土，吳晗用手輕輕將土塊碾碎，他的面上顯出一絲笑容。稍後，吳晗起身說道：
「好，這痕跡看起來還很新鮮，那高麗人應該就不遠了，你們去通知所有人，準備十分鐘後開拔。」
重新啟程後，桃花源車隊浩浩蕩蕩地繼續向前開進，搜索依據就是出現在泥地上的這些時斷時續的車轍痕跡。儘管這些痕跡在一些地方並不清晰，不過有跡可尋終究是件好事。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跋涉了三個多小時後，坐在打頭第一輛車裡的吳晗猛地挺直了腰杆，他伸手拍了一下旁邊司機的肩頭，司機會意地減慢了速度，車子緩緩停了下來。
吳晗下車取出了望遠鏡，調節焦距對準了肉眼很難辨認的一片陰影，隨著望遠鏡的拉伸對焦，位於遠方的景象在他的眼中逐漸清晰起來。高聳的圍牆和鐵門，低矮隱蔽的碉堡，靠近山體的公路，無不說明著前面這塊地方非比尋常。
當確定看到的這些東西正是苦苦尋覓的高麗人巢穴，吳晗起先一陣興奮，隨後他抬頭看了一眼太陽西斜的天色，頓時猶豫起來。思索了一會，吳晗轉頭對陸續下車來到他身後的倖存者們說道：
「天快黑了，咱們先繞到附近的山谷裡紮營。」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到了臨近成功前夕，做事就越要謹慎小心，稍有一絲疏漏，最終結果就必定是功敗垂成。
既然已經認為前面是高麗人的老巢，具體到如何下手還得從長計議，毛毛躁躁地可不成了事。須知，貿然跑到人家門口撒野，放肆胡為的下場極有可能是被毫不留情地轟殺至渣。
在如今這年頭，隨便哪個定居點沒有強悍的武力，那就只能等著被人輪大米，凡是能站穩腳跟的定居點，莫不是有兩把刷子的主。雖說這些高麗人的態度狂妄自大得令人切齒，但他們應該不至於腦殘到連自己的死活都不顧。不問可知，前面隱約可見的可疑建築物必定是銅牆鐵壁一般，守衛森嚴的要塞化據點，吳晗可是不情願撞得滿頭包再回來反省失誤。
照老規矩，安穩地紮好了宿營地，安排好準備晚飯。趁著開飯前的這點餘暇，吳晗把所有人召集到了一塊，肅容說道：
「高麗人就在前面，今晚我需要十個身手好的人一起去摸摸他們的老底，現在開始自願報名吧！」
華夏武術在戰前那個時代便已趨於沒落，不過如今這個力強者為王的亂世，反而給了武術以蓬勃發展的環境。目前桃花源的大多數男性倖存者都有濃厚的興趣參與學習武術，固然有吳晗這個光輝榜樣的表率作用，同時人們也感覺到了槍械的局限性。沒錯，武術是投資大，見效慢的專案，資質平平的人練上十年也不如手槍一響。可是千萬別忘了一條，沒人能隨時隨地把武器帶在身上，而武術是藝隨人走，只要人在功夫就在，不會出現到了用時找不到的窘迫狀況。
倖存者們更為看重的是習武能增強自身體魄，提高反應能力和心志的功能。哪怕是同樣使用槍支，練過武的人也要比沒練過的占優。對於那些人力無法戰勝的怪獸來說，武術鍛煉提高體能用來逃命也很合用，完全不必諱言，一多半的人學武的初衷都是為了保命。
「頭，算上我一個。」
「嗯，我也去吧！」
不同於用毒氣彈熏死北極熊整個定居點的居民，吳晗此次率隊南下的主要目的在於立威，順便打壓一下來自東部的不穩定因素，至於說摸清高麗人的底細，只能算是摟草打兔子。儘管預計在高麗半島的戰鬥強度不高，但這一次吳晗帶來的人手卻都是見過世面的主。不僅與怪獸浴血搏鬥過，不少人的手上還有人命。倖存者們心裡都非常清楚，只要跟著吳晗這個人形大怪獸走沒什麼虧吃。不是倒楣得被人伏擊，其實也談不上多危險，他們的主要任務無非是替老大跑腿望風。
點數著人頭，見已經湊夠了十個志願者，吳晗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
「那好，咱們等下吃完飯，你們先躺下休息，午夜零點準時起床，誰還有問題嗎？沒了？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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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誤中副車（2）
午夜時分的夜空中，一彎鐮刀似的新月光芒晦暗，些許的稀薄雲霧在夜風吹動下，漸漸遮住了月牙的光輝。周遭的景物看上去全是朦朦朧朧的，不由給人以亦真亦幻之感。
趕在這個深更半夜的時候從帳篷裡爬起來，難免令人不快，不過正經事要緊，倖存者們誰也沒敢抱怨。待得一行人馬整裝完畢，跟在提前摸清了道路的吳晗身後，七繞八繞地避開了容易暴露目標的開闊地，沿著前方半山腰的一條狹窄小路悄悄摸了過去。
在這扇疑似洞庫的大門外，兩個哨兵來回晃悠的身影和一堆閃爍的篝火皆已清晰可見。或許是太平日子過得太久了，哨兵們似乎一點警惕性都沒有，居然還湊在一起抽煙，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應對突襲的準備。
吳晗輕輕抬起右手，示意後面的人停下腳步，他此刻啟動了超感能力仔細探察著大門附近的情況。結果十分叫人意外，沒發現暗哨的存在，難道真的只有兩個哨兵。這個發現令吳晗有些迷惑了，即便是在非戰爭期間，如此防備也未免太鬆懈了點吧！目下不是和平時期，即使沒有人類敵人，那些怪獸也不是好惹的，一般定居點的防禦措施也要這裡嚴密謹慎吧？
現下的狀況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儘管發現情況可疑，也不能再猶豫了。當想到這裡，吳晗轉過身面對著手下們，用手一指那兩個哨兵，然後在自己脖子位置橫著比了一下，後面的倖存者們會意地點了點頭。
熟練地分成兩個小組，四個倖存者不動聲色地脫離了大隊，幾個人分別由左右兩側貼著山體在朦朧月色下形成的陰影向前逼近，準備一舉摸掉這兩個哨兵。
「％￥#@￥……#@」
大約是從前沒遭遇過敵襲，太平日子麻痹了應有的警惕性，這兩個當值的哨兵態度甚為懶散。一邊抽著煙，一邊打著哈欠湊在一塊嘰裡咕嚕地說著什麼，絲毫不曾察覺到死亡的陰影正在襲來。當聽到身背後一陣風聲響起，兩個哨兵詫異地扭回頭，眼中卻只見寒光一閃。
「嗚……噗！噗！」
哨兵們的口鼻被死死捂住，與此同時由背後直插而來，刀鋒刺入腎臟的這一刀是紮得又穩又狠，根本瞧不見鮮血飛濺的場面。不多時，這兩個哨兵的軀體便迅速癱軟下來，呼吸斷絕了。隨後，兩具溫熱的屍體被小心地拖到一旁的僻靜角落裡，排除了前進障礙的尖兵們沖著後方打出了表示安全的手勢。見狀，吳晗一揮手，整隊人馬殺到了這扇大門的兩側。
新開發出來的超感能力，吳晗掌握得不夠全面，也不可能如打cs時開啟作弊器那樣透過障礙物看到敵人的位置。
譬如說眼下隔著厚重的岩壁山體，吳晗無法確切知曉山洞裡面到底隱藏著多少高麗人，哪怕是他有超乎常人的能力也一樣。在大門口經過一番權衡利弊之後，吳晗最終選擇了較為保守的行動方案，一個人摸進去弄清虛實再說。跟倖存者們比劃著表述了自己的意圖，吳晗整理好身上的物品，防止在潛伏行動中相互碰撞出現聲響被人發現這種烏龍事。
作好了應對不測的準備，吳晗將背負在背上的短矛抽出握在手中，抬手推開洞庫大門右下方的一扇小門。隨即，他的身影消失在這片黑暗深邃的空間裡。
北高麗眾所周知的國困民窮是一回事，太陽王朝數十年如一日，堅持對軍事建設傾其所有地投入則是另外一回事。隨著在黑暗中不斷摸索行進，吳晗忽然發覺面前的這處設施的整體規模，絕不亞於桃花源景區那堪稱錯綜複雜的地下掩蔽所。實在難以想像一個連普通老百姓都吃不飽肚子的國家，竟然有能力搞出如此規模的龐大軍事工程，這個是不是就該叫做窮兵黷武呢？
當懷著少許惡趣味，吳晗不憚以最大限度的惡意揣測北高麗的統治者之時，他也沒忘記自己擔負的使命，躡手躡腳地先前移動偵察著。
「這麼少的人？」
吳晗的行動鬼祟，猶如夜晚活動的老貓一般，當在幽深山洞裡轉悠了一圈，他終於搞清楚了高麗人的家底，不過吳晗非但沒能為此而開心，反倒平添幾分疑慮。
不管先前的情況怎樣，眼下在這座規模宏大的隧道系統內，滿打滿算才住了不到一百人，實在是與想像中人滿為患的狀況差了十萬八千里遠。甭問，這次突襲行動又誤中副車了。難道真的要無功而返嗎？吳晗不甘地咬了咬牙，他轉念一想，又改了主意。既然證明這裡不是高麗人的老窩，總歸是一處重要據點，肯定有人知道真正的老巢在何處。不如待會抓個活口回去審問，不就全都一清二楚了嗎？
當思路到了這裡，吳晗忽地懊惱起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要是剛才該留下那兩個把守大門的哨兵問話，何至於搞到現在另外尋找下手的目標，果然是一時疏忽，平白又費了二遍事。
話雖如此，正經事該做還要做的。吳晗乾脆也不費勁去找了，抱定了守株待兔的心思等在廁所左近，大概十分鐘後，他這個蹩腳獵人便成功守候到了一隻半夜起床放水的笨兔子。
假如是單純較量力量的話，吳晗在人類這個物種的範圍內恐怕是找不到什麼像樣的對手了。這個被吳晗選中的倒楣傢伙，他用胳膊夾住脖子一路拖著走。若是站在旁觀者角度來觀察，這個情景的荒誕跟看著一個人拎著一隻雞雛相仿。這位受害者連一絲掙脫的可能都沒有，直接翻著白眼被吳晗強橫的暴力手段徹底征服了，這個高麗人起初時的激烈反抗不僅沒能讓自己成功掙脫，倒是差點被心中不快的吳晗活活夾死。
「噗通！」
逮住這個俘虜完全沒費什麼力氣，吳晗一把丟下了被他夾在腋下，因窒息而臉色鐵青，只比死人多半口氣的俘虜，很是不耐煩地說道：
「苗大嘴，你來想個主意，不管用什麼法子，在天亮之前叫這小子把他所有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
聞聲，苗景田立時露出一個陰冷得叫人心寒地笑容，看著這個正在喘息的俘虜，說道：
「好?，這事您交給我吧！」
咧著大嘴，笑容叫人看得發毛的苗景田，正是當初在洪流公司這頭大老虎嘴邊溜掉的一條小雜魚，不過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昔日被追得氣喘吁吁的喪家之犬了。
當日，苗景田僥倖藉由桃花源巡邏隊之手，逃脫了洪流公司捕奴隊的魔掌。由此，他深切感受到了作為個人，在這個野蠻時代的渺小無助，伺候苗景田便下了狠心要發奮向上。自從來到桃花源，無論是拗口難聽的高麗話，還是大眾化的武術練習，他全都狠下了一番苦功，稱得上是個全面發展的複合型人才。虛心好學的苗景田一面向梅四九等前輩學習高麗話和風土人情，一面跟吳晗這位大佬討教武學修煉的諸多法門。平常的時候，他在圖書館借閱各類書籍，每天手不釋卷，練習武藝也早晚寒暑不輟風雨無阻。
功夫不負有心人。苗景田的努力沒白費，論及個人綜合能力，在桃花源的倖存者當中，他也可以得到出類拔萃這個優異的評價。
嚴格來說，在桃花源武功根底比苗景田好的人為數不少，只是這些人多半及不上他博學多才，而和徐昌黎一樣博學的倖存者，差不多都是頭腦很發達，四肢很不發達，更別說什麼舞槍弄棒了。於是乎，天資並不出眾的苗景田脫穎而出，成為了桃花源人公認的自學成才典範。
吳晗那種強悍得非人類的傢伙，種種匪夷所思的事蹟只能使人歎為觀止，或者是直接當成傳奇故事來聽，常人根本無法加以效仿學習。絕地奮發，白手起家的苗景田則代表著普通人的努力成功，在這種示範作用激勵下選擇奮發上進的後來者，自是不乏其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正是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逆境中奮發圖強，而不是選擇隨波逐流，那些堅持不懈的人才愈發值得欽佩。
苗景田的諸多努力，眾人全看在眼裡，吳晗自然也不會無視，順理成章地提拔了他一下，目前苗景田擔任著狩獵隊二隊的隊長職務。在這次夜襲行動中，他繼承了一貫的進取精神，主動請纓參與。現在急需弄清楚高麗人底細的吳晗，吳晗就是用苗景田的這份堅忍頑強去對付審問中很可能遇到的頑固不化。
「啊！呀！啊……」
花了少許時間，準備好刑訊逼供所需的道具，苗景田帶著兩個助手像拖死狗一樣把躺在地上倒氣的俘虜拽到遠處，一個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沒過多大會功夫，一陣陣似殺豬般淒厲的慘叫聲穿透寂靜的夜色傳來。
未曾目睹拷問現場情形的倖存者們，亦是聽得脊背發涼汗毛倒豎。天曉得這個苗大嘴究竟是使出了何等慘絕人寰的酷刑手段，竟然整治得這個俘虜鬼哭狼嚎，這麼一會的功夫就已經叫得連人動靜都沒了，好似是練了葵花寶典。
華夏有句古語說得很好，民心似鐵，官法如爐。另外一句說得更直白，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甭管是多挺實硬氣的漢子，真要把諸如滿清十大酷刑，以及東廠、西廠、內廠、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創造出來的文化精髓悉數參研一遍，那他這輩子所有的秘密都甭想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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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誤中副車（3）
刑訊逼供這種事情向來都不是賞心悅目，吳晗也沒興趣參觀一下過程，把俘虜交代給苗景田，他就開始閉目養神，思索著下一步行動方案。
前前後後差不多折騰了把個鐘頭，苗景田終於面帶著微笑來到了吳晗的跟前，儼然擺出了一副邀功請賞的架勢。不置可否地瞥了一眼胸脯挺得跟小公雞似的苗景田，吳晗語氣十分淡然地說道：
「你都問出來了？」
「嘿嘿嘿嘿，瞧您說的，我出馬那還能有啥問不出來的？」
曉得眼下時間緊迫，不是賣弄自己成績的好時機，隨即，苗景田原原本本將從那個俘虜口中得到的情報轉述給眾人。
果然是吳晗猜得沒錯，這座龐大的地下設施的確曾是高麗人的老巢，他們也正是依託這塊寶地，靠啃著過期的軍用壓縮乾糧和地下水熬過了核冬天和大洪水製造的重重殺機。然而，隨著最近的一、兩年時間內，這股倖存者勢力不斷膨脹擴張，他們的首領認為繼續窩在這個交通不便的地方跟不上形勢的變化。於是，為了拓展商路和對外交流，同時也要找一塊適宜農業耕作的土地，避免饑荒重演，高麗人大約在兩個月之前把大部分人口遷走了，如今這裡只是作為一處後備基地保留著，實質上也可以說是被廢棄了。
適才苗景田拷問俘虜的時候，吳晗一直在留意著山洞裡面的情況變化，時刻準備應付不測狀況。可惜他警惕提防了老半天，裡面卻一點動靜都沒有，看來高麗人確實是太放鬆了。
聽完了苗景田的敘述，吳晗抬手摸著下巴，語調冰冷地說道：
「好吧！準備催淚瓦斯，兩分鐘後進入，這次不必留活口了，咱們不能在退路上留隱患。」
大凡是山洞系統，無論規模大小都有相同的致命弱點，一旦通風系統遭到毒氣攻擊，那麼待在山洞裡的人下場就很可悲了。
隨著青灰色的瓦斯煙霧不住灌入通風管道，嫋嫋的煙霧在山洞內快速蔓延開來。集合在門口計時兩分鐘後，吳晗估算著毒氣已經擴散差不多了，打頭率領著一票戴好防毒面具的人馬徑直殺了進去。這一回桃花源不但是以有心算無心，以有備攻無備，而且還很沒有公德心地打量使用化學藥劑助戰。這不是戰爭，而是一場屠殺。涕淚橫流，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的高麗人勉強組織起的微弱抵抗，迅速被暴力瓦解。
由於吳晗預先下達了斬盡殺絕的指令，倖存者們動起手來毫不怯懦，出手就要命，好似風捲殘雲一般迅速掃蕩了整個地下設施。屍橫遍地的死者流出的滾燙鮮血，染紅了桃花源人堅硬的軍靴，讓他們來回走動時留下了無數殷紅色的腳印。
「報告，一小隊清理完畢。」
「報告，二小隊完成任務。」
完成了清掃戰場的工作，分成兩個小組行動的倖存者們相繼又回到吳晗面前覆命。平視著這群大開殺戒後，神色依然平和輕鬆的手下們，吳晗不禁回憶起他們從見到那些猙獰怪獸就手癱腳軟的新手，再到如今殺伐決斷如吃飯喝水的鐵血戰士，期間不過隔了一、兩年時間。相對於數十年的漫漫人生而言，這個轉化過程是異常短暫的，自是免不了使人生出幾許恍如隔世的幻夢之感。
稍稍愣了一下神，等到吳晗回過神來，他開口說道：
「通知營地那邊的人過來清理現場，有用的東西都搬走，然後把這地方炸掉。」
吳晗面無表情地吩咐事項，倖存者們只得照辦，在一旁隨侍的謝浚心中多少覺得忐忑，他上前壓低聲音說道：
「頭，一口氣殺這麼多高麗人，又炸了他們的地方，這個梁子是不是結得太深了？」
聞聽此言，吳晗不以為然地望著滿面愁容的謝浚，甚是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沒吭聲。同樣站在一邊看熱鬧的苗景田則笑著敲了一下謝浚的腦殼，半開玩笑地說道：
「哎呦，我說謝大哥，除非咱們一輩子都窩在桃花源那一畝三分地不出來，不然只能往東發展，能不跟高麗人結怨嗎？不打高麗人，那你是打算回頭跟護礦隊火拼一場，還是要咱們和洪流公司玩命去？」
平心而論，謝浚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此前桃花源與高麗人的貿易關係還算融洽，雖說他們的要價很高，小國寡民的倨傲態度也令人厭惡，但至少高麗人的信用還不錯，沒有幹出類似拿化工原料兌奶粉，往辣椒面裡摻用蘇丹紅染色的苞米葉子之類的真正奸商行徑。錯非是這一回雙方的矛盾涉及到了根本利益的爭端，大概吳晗也很難下這個決心跟高麗人翻臉。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既然已經動手了，再怕下的手太重，這種擔心未免幼稚了些。何況無論交戰的勝負情況如何，桃花源車隊總歸是要從這條原路折返，若是把山洞這裡的高麗人留下來，到時候他們在中途搞點文章出來，只怕吳晗帶著的這些人能活著回去的就不多了吧！
「哈哈哈哈……」
「笑什麼笑，老子不就是說錯話了嗎？你們至於嗎？」
在場的倖存者們見到一貫精明的謝浚平白吃了一頓排頭，頓時齊聲哄笑起來，比較熟識的幾個人來過來打趣他。本已惱怒的謝浚怒斥了幾聲，奈何法不責眾，最後他也只得苦笑著承認自己白了，接受眾人的嘲諷。
相比於上下等級制度森嚴的護礦隊和洪流公司來說，桃花源內部的各種規矩要少得多，對內處理問題吳晗也甚少以強硬姿態出現。儘管他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平常卻極少動用這種權力。說到底，吳晗這個人的權力欲不是太強，對那些不涉及自身安全的事情，向來是欲望寡淡的代名詞。混在一塊的日子久了，手下們也逐漸摸准了吳晗的脾氣稟性，曉得他不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故此，除非是吳晗真拉下臉來擺譜，尋常時候大夥沒事開個玩笑什麼的，根本不用避諱身邊這個最高領導的存在。
當謝浚被人嘲弄的時候，吳晗看了也暗自歎息一聲，拍了拍謝浚的肩頭，算作是對他的精神撫慰。
嚴格說起來，高麗人是挺無辜的，他們也沒招惹吳晗這個凶神，結果被人打上門來，實在有幾分遭了無妄之災的嫌疑。可是苗景田說得也沒錯，桃花源跟高麗人翻臉的理由其實特別簡單，誰讓西邊和北邊的那兩家鄰居都太生猛，而且連一點發展空間都沒給後起的桃花源人留下，迫使桃花源只能向東方擴張勢力。其次在如今的東北地區，桃花源和洪流公司、護礦隊三者之間形成了一種動態平衡，誰都不敢貿然採取攻勢。
三家勢力彼此相互牽制，正所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鬧到最後誰都不敢輕舉妄動。無論是哪一家先挑起火頭，那麼餘下的兩家都絕對不介意聯起手來滅掉他。
要說硬碰硬地打起來，桃花源只怕不是另外兩家的對手，一場混戰下來，三敗俱傷是最有可能出現的結局。現如今，業已想清楚前因後果的吳晗滿懷著一份堅定信念，他是一心一意盤算著老太太吃柿子，先撿軟的捏，打定主意要從高麗人身上咬下塊肥肉來，填報肚子再說。
「轟……」
被召集來的桃花源倖存者宛若蝗蟲過境般，迅速掃空了山洞中所剩無幾的物資和設備。隨著轟然巨響和滾滾煙塵，耗費北高麗無數國帑的龐大地下設施入口坍塌下來。在如今這個時代的施工條件下，高麗人將來修復這座設施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估計這裡最終的下場就是成為歷史遺跡，供未來可能存在的考古學家慢慢研究了。
在炸毀這座洞庫之後，桃花源車隊繼續向東推進，苗景田拷問出了大量情報，參照著地圖和梅四九的引導，車隊氣勢洶洶地撲向北高麗人的新定居點。
???
「嗯，看來這前面就是了。」
體積不小的高倍雙筒望遠鏡份量也不輕，正常人必須支起三腳架才能安穩地使用，對於吳晗就不必這麼麻煩了，他一隻手將這副淨重足有二十多斤重的雙筒望遠鏡舉到了眼前。透過清晨時分的一層薄霧，將前方的景物看得很清晰。在不遠處這座高麗人新興建的定居點，論及規模在當今時代已然是堪稱宏大，僅是朝向車隊這面的圍牆長度就超過了一千米，不難想像定居點內會是何等興盛繁華的熱鬧景象。
放下望遠鏡，吳晗扭回頭對倖存者們說道：
「既然是要立威，咱們就不能搞偷襲那一套玩意，太小家子氣了。我看先禮後兵好些，你們誰願意去送最後通牒？」
這邊吳晗的話音未落，近來表現愈發積極的苗景田率先跳了出來。雖然沒立刻開口剖白心跡，不過瞧著他那副挺胸昂頭，志在必得的架勢，旁邊的人也不敢跟他爭搶這個露臉的活。從安全性的角度出發，吳晗親自下這份最後通牒是最穩妥的，可是諸如送信這種小事也要他親自出馬，實在太掉價，難免讓人看輕了桃花源。於是，吳晗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定下了信差的人選。
順利奪得送信任務以後，苗景田手腳麻利地從一輛卡車上卸下自己配用的越野摩托車，戴好了頭盔，他沖著在場諸人豎起了拇指。隨著電動機輕快地發動聲，摩托車揚起一道煙塵似風馳電掣般直奔隱約可見的高麗人定居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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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兵臨城下（1）
自告奮勇前去投送這份最後通牒，來去全加起來，苗景田也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當渾身沾滿塵土的苗景田便飛也似的跑回來覆命，他在吳晗跟前一個漂亮的飄移動作停下摩托，大聲吆喝說道：
「頭，信送到了。」
這時，哭笑不得地看著邀功請賞的苗景田，一時之間吳晗真是不知該說他什麼才好。由吳晗口授，可以稱為最後通牒的文書，不是用中文寫成。不用中文的原因是擔心高麗人看不懂中文，雞同鴨講就太那啥了。同來的桃花源倖存者中又沒人會寫高麗文，研究來研究去，這封信竟然是用英文寫成的。適才苗景田自告奮勇擔當信使，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騎著那輛摩托車飛速沖到高麗人定居點尚未打開的大門前。
不等那些把守門樓的衛兵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某人便已動作乾淨俐落地把裝著文書的盒子丟在了人家的門口，隨後他就一溜煙地跑了回來邀功請賞了。
吳晗望著笑得嘴角已經咧到耳根的苗景田，手撫額頭不知該如何形容他的人品才好，費了半天力氣才擠出一句話，說道：
「呃，你厚顏無恥的樣子，頗有我年輕時候的風采。」
吳晗冷著面孔套用這段戰前時代廣受歡迎的相聲段子，來揶揄苗景田的洋洋得意，瞧著他垂頭喪氣只差跑去牆角畫圈圈的鬱悶，吳晗的沉鬱心情似乎也輕鬆了不少，跟其他人一起放聲大笑。
從一開始吳晗就沒指望著高麗人心平氣和地接受這份最後通牒，故此，他在信中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強烈敵意，言辭激烈地宣稱桃花源對清津以北的廣大地區享有著不容爭辯的領土主權，要求高麗人從即日起將所有武裝人員撤離這一區域，今後也不允許隨意越界。絲毫不必懷疑，當高麗人看過了這封殺氣凜凜的告白書之後，他們究竟會作何感想。
當幾個哨兵好奇地開了門拿到了盒子，稍後整個定居點突然忙亂起來，好似螞蟻炸窩一般。
這個時候從桃花源車隊所在的位置遠遠望去，高麗人的定居點四周圍牆上，以及炮樓裡不斷掀開油布的炮位和機槍，已然是再直白不過地表述了高麗人對吳晗要求作出的正面回應。
「所有火炮準備射擊，這次一定要讓高麗人明白實力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負隅頑抗是沒有前途的。」
隨著吳晗中氣十足的吆喝聲，桃花源人將所有射程能打到高麗人定居點的武器統統擺了出來。黑洞洞的炮口和遠端火箭發射架，此刻在熾烈的陽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儘管在暗地裡吳晗很懷疑前次死皮賴臉要弄到蜜蜂和蜂蜜的高麗人，是否與從哪個星球的外星人搭上了線，但此刻他並不擔心對手發動強力逆襲。截止到目前來說，根據金星人和木星人的種種表現，這些外星人似乎沒打算向地球人兜售軍火，再從中挑起戰爭的齷齪計畫。既然如此，這些高麗人頂天和桃花源一樣引進技術設備自製武器，縱使他們手裡還有少量戰前時代留存下來的重武器，吳晗也有足夠的信心依靠自家手頭上性能極佳的自行火炮壓制住他們的反擊企圖。
「報告，準備完畢！準備完畢！準備完畢……」
手下們的一聲聲呼喝傳來，吳晗笑著向下一揮手，臨時充當戰地射擊指揮官的蕭文升會意地用力搖動起手裡的小紅旗，向倖存者們下達了攻擊指令。
「?！」
伴隨著一門大炮橘紅色的炮口焰轟然亮起，僅僅數秒鐘後，高麗人的定居點歷史新添了一個出入口，貌似堅不可摧的高聳圍牆，而今看上去像是被狠狠咬了一口的油條。說到底，不管多麼厚實的圍牆也頂不住高爆炸藥無情摧殘哪！不同於前面跟大海蛇之間的那場沒有任何準備時間的遭遇戰，這一回桃花源人是有條不紊地開啟了與自行火炮配套使用的指揮車和雷達校正系統。借助於這些技術設備帶來的效能提升，即使在將近兩千米開外的首輪打擊，炮擊的精確度也能縮小到三十米以內。
盡職盡責地觀察著第一輪炮擊的成果，蕭文升跑到自行火炮跟前，扯著嗓子喊道：
「修整射擊參數，左移兩度，三發速射。」
電動機驅動炮口轉向的輕微噪音在這個火爆的場合根本聽不出來，當完成試射修正彈道之後，操縱火控系統的倖存者高聲報出射擊參數，其他火炮和火箭據此準備集中火力打擊當面的目標。
「?！?！?！」
間隔短促的炮擊，連續砸在高麗人的定居點上，其中一枚炮彈人品大爆發，擊中了高麗人的彈藥存放點。一陣地動山搖的強烈震感，巨大的火球和騰起過百米高度的煙柱宣告了高麗人遭受的慘重損失。稍後，發出尖厲呼嘯聲的重型火箭彈拖著長長的白色尾煙，相繼紮進定居點的圍牆之內，掀起了一段火焰和鋼鐵奏響的華麗交響樂。
「日……轟隆……」
一大清早，高麗人就被堵住自己家門口按著腦袋一通胖揍，直打得他們暈頭轉向，這種狀況無論換成誰來也不會覺得開心，這下子高麗人是真的惱了，定居點內為數不多的幾門值班火炮，不待上級指令就各自掉轉炮口盲目發動還擊。只是如此一來，射擊的準頭就一點也不值得期待了，哪怕是距離桃花源車隊最近的彈著點，離著吳晗等人所在的位置偏出了兩百多米遠。要說音響效果方面的確是相當壯觀，不過殺傷力就真的是……
面對著這些主動暴露出來的炮位，桃花源的炮手們自然不會跟同行客氣，憑著自行火炮的高精度打擊能力，一路挨個點名，逐一摧毀了這些強出頭的冒失鬼。
初戰不利，高麗人到底不是傻瓜，接連吃虧之後，那些尚未暴露目標的炮火全部停息下來，寧可悶頭挨打也不再白白送死，看樣子他們是正在拖延時間醞釀著下一輪犀利的反擊。見此情景，吳晗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但這個時候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很快，真正的謎底揭開了。在遠離遭到炮擊的位置上，兩個體積碩大的黑影冉冉升起，快速爬升到了兩百多米的高度，隨即它們掉轉方向，好似兩頭下山猛虎般咆哮著向桃花源車隊猛撲而來。
第一時間看清楚來者的形象，吳晗大驚失色，喃喃地說道：
「卡50武裝直升機？高麗人手裡竟然還有這種高檔貨！」
要說比起高麗人不值一提的炮擊水準，新出現的這兩架北極熊招牌武裝直升機的出現，著實令桃花源的人們感到了幾分震驚和恐慌。
卡50武裝直升機是戰前時代北極熊的產品，出了名的對地打擊利器。其他裝備不用提，光是在直升機翼掛架下的四個火箭發射巢，打一個齊射便能瞬間將整個桃花源車隊化作熊熊燃燒的火海。雖說自行火炮的威力夠大，可是火炮的射擊仰角太小，不能用來對付空中威脅，遑論此時對方還處於高速移動狀態。
桃花源倖存者們裝備的槍械，對上卡50這樣帶有重裝甲的武裝直升機跟撓癢癢沒啥差別，這回問題真的大條了。猶如大難臨頭般，桃花源車隊霎時間慌亂一片。
見狀，吳晗黑著臉呵斥著說道：
「瞧瞧你們的樣子。慌什麼？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
倖存者們一下子被罵愣了，當他們的腦筋還沒有轉過彎之前，吳晗已經迅速採取了應對行動。事先誰也沒料到戰鬥局勢發生如此具有戲劇性的大逆轉，本來處於上風的桃花源人忽然間陷入到了團滅危機之中。在這個時候吳晗站出來支撐場面穩定人心，暫時阻止了倖存者逃散之後，他快步來到一輛卡車跟前，從車廂裡拖出一隻密封的大箱子。吳晗顧不得仔細拆解，直接一拳砸碎箱子的蓋板，從裡面取出了一件叫人始料未及的變態武器。
「哇，好大傢伙。」
「哢哢！嘩啦……」
在周圍倖存者們的一陣驚呼聲中，吳晗大大方方地舉起了這件秘不示人的新式武器，任由人們觀看。
低垂到地上的金屬彈鏈摩擦發出嘩啦嘩啦地聲響，充滿了肅殺的氣氛，吳晗則冷笑著擺出了一個魔鬼終結者式的poss。
前一段時間，隨著桃花源的工業步入正規，吳晗提出為了防備高速類型和會飛的怪獸，需要考慮少量裝備高射速的武器。對此，軍工部門作出積極回應，在以徐昌黎為首的科研組支持下，他們著手仿製出了赫赫有名的加特林七管旋轉炮。由於是為吳晗這個人形大怪獸量身定做的武器，這門加特林旋轉炮的口徑也達到了聳人聽聞的三十毫米。考慮到一般槍械和火炮的分野是口徑二十毫米，高於二十毫米的就只能叫做火炮，因此這已經不能算是槍了，而是一門再正宗不過的多管速射火炮。
在戰前的那個時代裡，與之相類似多管速射武器也的確是被冠以「火神炮」的稱號。
口徑如此驚人，可想而知這門炮的分量也不輕巧，即使不計入一百五十發金屬彈鏈所增加的額外重量，單是武器本身的淨重就超過了三百公斤，壓根不是正常人類能夠擺弄的玩藝。因而在戰前，此類口徑的速射炮一律是裝備在對地攻擊機和軍艦，或者是彈炮合一的防空車上面，從來沒人設想過把這種可怕的武器變成單兵裝備。這種瘋狂的念頭，大概只存在於科幻電影中，除非人類士兵的體格都壯得跟狗熊有一拼，抑或是發明了傳說中的動力外骨骼式單兵裝甲，不然還是少作這種白日夢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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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兵臨城下（2）
類似於吳晗這種強悍得非人類的傢伙，他存在的最大價值就是不斷刷新倖存者的常識體系，令人們有機會拓展自己的思路和眼界。說不得，幾番折騰下來，現如今桃花源的倖存者大多都被刺激得神經麻木了。
哪怕是他們現在眼睜睜看著吳晗像是擺弄小木棍一樣，輕鬆地擺弄這門豎起來的高度與他身高相仿的「火神炮」，大家也只是嘖嘖讚歎了幾聲，再沒有了那種無比震撼的感受。凡事只要你已經習慣了，無論是好也罷，是壞也罷，那也就變得稀鬆平常了。
「嗚嗚嗚……」
當吳晗啟動「火神炮」的電源開關，位於前端的幾個炮管開始在電動機的驅使下快速旋轉起來，一直垂到地上的彈鏈抖動起來，隨即而來的便是閃爍著一片耀眼火光和怪異嗡嗡聲的瘋狂射擊。
待在吳晗附近的倖存者們，此刻所能聽到的不是影視作品中機槍射擊的噠噠聲，「火神炮」發出的聲響更像是重型卡車發動機啟動時的悶響。這種由老輩發明家加特林創造出的多管速射武器在進入現代社會後，外形近似拖拉機發動搖把的手搖供彈裝置消失了，那些核戰前出品的多管速射武器都改為電動機驅動，由此這種武器的射速也提升到了駭人的程度。
如今吳晗手裡的這門傢伙，從理論上講完全能輕鬆擊落數倍超音速飛行的導彈，要修理徘徊在低空武裝直升機自是不在話下。只要他的臂力能保證承受住「火神炮」發射產生的強勁後坐力，憑著每分鐘傾瀉三千發炮彈的高射速，足以幹掉眼前的這兩架礙眼的卡50直升機。
這時，那兩架耀武揚威的卡50直升機正在調整機身位置，準備對目標明顯的桃花源車隊實施一次火力覆蓋，然而他們的動作比起吳晗的反應要慢了一拍，看似無關緊要的一點延遲，在戰場上可就是致命的時間差啊！
趕在那兩家氣勢洶洶的卡50發射火箭彈之前，吳晗已經將「火神炮」的彈道修整到了正確方位。
「轟……」
祭出了壓箱底的法寶，本以為勝券在握的高麗人大約做夢也沒想到，天底下會有人彪悍到如此地步，手持著一門機關炮在遠距離跟武裝直升機對射，真是把他們嚇呆了。懸停在半空中的兩架卡50武裝直升機更是猜不到遇見這種匪夷所思的狀況，駕駛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似瓢潑般橫掃而來的彈雨，疾速將兩架直升機的裝甲機身打得火星四濺。雖說卡50的機身有裝甲板保護，直升機畢竟不是助戰坦克那樣裝甲的份量占到總重量50％的鐵疙瘩，真要把卡50的裝甲增加到那種地步，估計也就飛不起來了。
由於採取重點防護的策略，直升機的裝甲主要是集中在易受地面火力攻擊的部位，不大可能覆蓋著整個機體，所以薄弱環節必定是存在的，當處在如雨點般密集砸來的炮彈不斷轟擊下，這個小概率事件終於如期而至。
伴隨著聲震四野的轟然巨響，其中一架卡50的機艙中竄起明火，跟著迅速燃著了大半個機身。隨後，這架直升機便帶著滾滾黑煙一頭墜向地面，在航空油料和彈藥爆炸中無數的金屬部件橫飛，在高麗人的定居點裡掀起了一片慘叫聲。
眼見得殺手?被破解，適才高麗人那些一直就沒找到準頭的炮火這個時候也不自覺地停頓下來，炮手們或許是被吳晗的彪悍表現給嚇傻了也說不定。
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普天下的聰明人是很多的，另外一架卡50見同伴被輕易擊毀，馬上就沒了幹勁。
趁著吳晗更換彈鏈的時間差，這位僥倖逃過一劫的駕駛員當即一推操縱杆，二話不說操控著直升機一頭朝著地面紮了下去。他的行動速度之迅捷神速，技術之嫺熟果斷，連重新開始瞄準的吳晗都沒反應過來。
剛開始吳晗還沒弄明白另外一架卡50在搞什麼飛機，等了半天還不見它從定居點裡冒出來，這才恍然大悟。看樣子這位仁兄是打定主意，死活不露頭來給人當靶子打了。炮聲震耳欲聾，硝煙彌漫的戰場，此時忽然安靜下來。地上的彈坑依然冒著淡淡的藍煙，散亂的彈殼余溫未散，雙方卻不約而同地停止了攻擊行動。
已然經過了一番試探性交手之後，彼此都需要重新評估一下對手的實力。無論衝突的最終結果是戰是和，事先總得做到心中有數才行，這樣才能推進到下一個環節啊！
良久仍不見高麗人有所動作，吳晗微微一笑，放下炮管滾燙的「火神炮」，轉身吩咐說道：
「迫擊炮組，用空包彈打一封信過去。」
蕭文升和秦剛等人聞聲立刻照辦，這封精心折疊起來的信件被包裹得嚴實，塞進一枚早已預備好的空包彈裡，被發射到高麗人的定居點內。
為了最大限度地確保這封信能及時被對方發現，炮彈的彈體被刻意漆成了醒目的天藍色，也不知是誰發揚了惡搞到底的無聊精神，竟然在彈體的藍色底漆上寫下了EMS這幾個白色的英文字母。關於這些旁枝末節的小事，吳晗這個時候是顧不上操心，全都由著手下們去處置。目下，他唯一關注的問題就是高麗人究竟作何反應。
說到底，以戰迫和，要求高麗人老老實實地承認桃花源對濱海地帶佔領的既成事實，才是此行目的所在。假如這些高麗人死活不肯妥協，導致事態拖延不決，哪怕他們的力量遠非桃花源的對手，搞得師老兵疲也是一樁會叫人異常頭疼的為難事啊！
那些內心極度自卑的人，往往需要用加倍的驕狂和囂張氣焰來掩飾自己的卑怯和懦弱，假如這層苦心經營的偽裝又不幸被人拆穿了，那麼原形畢露將是無可避免的結果。既然是打也打不過，只能是選擇服輸了。在接到了桃花源的炮彈傳書後不久，幾個高麗人打著一面白旗從定居點倒塌的豁口走了出來，瞧這意思他們應該是打算要跟桃花源人好好理論一番了。
雙方卜一見面，吳晗陰沉著臉說道：
「其實也沒什麼好談的，你們痛快點把這份協議簽了，同意支付賠償金和軍費，咱們就算兩清了。要不然……哼哼！」
目下吳晗隨手丟出來的這份協議是早就擬定下的標準文本，刨除那些無關痛癢的華麗辭藻和文過飾非，這份協定的核心內容不外乎是要求北高麗人承認從清津以北的濱海地帶，所有領土均歸屬桃花源名下所有。其次則是獅子大開口地一攬子物資賠償要求，這是作為這場武裝衝突的經濟補償和軍費，最後一條是吳晗臨時起意補充上去的，即是今後應當保證進入高麗半島地區的桃花源倖存者，人身和財產安全不受侵犯，同時高麗人還有保障貿易自由的義務，不得以任何理由中斷貿易。
如果公允地講，桃花源向北高麗人出示的這份停戰協議，與近代西方列強掠奪華夏的手段如出一轍。割地賠款喪權辱國，不外如是。
面對著如此一份要人老命的協定文本，這些高麗人代表們自是不敢拍板，他們怕回去就被當成高麗奸拖出去打靶了。於是，幾位談判代表湊在一塊嘀咕了好一陣子，那位貌似為首的代表操著生硬的普通話，說道：
「對不起，我們必需向最高領袖請示。」
聞聽此言，吳晗咧嘴一笑，當下擺手說道：
「沒問題，你們去報告吧！記得動作快一點，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夥和議使者小跑著回到定居點，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他們一行人再次返回來跟桃花源人繼續談判。就這樣，談判的雙方對這份文書的內容和解釋展開了一場拉鋸戰，持續討價還價了幾個來回之後，吳晗漸漸不耐煩起來，他的眉頭緊鎖，眼看著臉色越來越沉鬱。要說這幾個北高麗代表始終咬定了賠償的額度和領土，這兩個關鍵性的條款不肯鬆口，豈止是不肯輕易讓步，他們還頗有幾分咬定青山不放鬆的頑固勁頭。
見狀，耐著性子陪著他們談了這麼久的吳晗這時也火了，他瞪大了雙眼，沉聲說道：
「你們這些傢伙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哼，苗大嘴，好好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聽到吳晗下令教訓高麗人，最近一直力求上進的苗景田立時大喜，在大老闆面前一展身手的機會的確是很難得呀！唯恐這幾個高麗人被嚇住服了軟，吳晗再臨時改變主意，讓自己的功勞平白飛了。苗景田此刻一秒鐘都不敢耽誤，急吼吼地沖到火箭發射架跟前。
處在發射陣位的火箭發射架保持著通電狀態，隨時可以下達開火的指令。這時，隨著操作手開啟保險，拇指一按發射按鍵。當即，數枚長度超過四米，拖著長長白色尾跡的重型火箭彈呼嘯著躍上天空，宛若傳說中的巨龍升天。當它們再度墜落到地面，頃刻間將高麗人定居點朝向桃花源車隊這一面僅存的一段完好圍牆也給炸塌了。
親眼目睹了己方的慘狀，擔任談判代表的幾個高麗人似是義憤填膺，其中的一人沖到吳晗跟前，作勢去揪他的衣領。見此情景，倖存者們無不是笑嘻嘻地等著看熱鬧，根本沒有阻止高麗人輕舉妄動的意思。吳晗是誰？憑你小樣也敢動手，耗子給貓拔鬍子，那是存心找死啊！
「哼，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考慮到自身太過的強橫力量用來對付人類，委實有勝之不武的嫌疑，吳晗也不願意養成手下們凡事依賴自己的惰性。隨著桃花源的武裝力量走上正軌，他已經極少主動出手，不過面對著如此明顯的挑釁行為，吳晗也只能作出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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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兵臨城下（3）
那些勇於嘗試，敢為天下先的先驅者們，最常見的下場就是供後人無限緬懷敬仰。
桃花源倖存者們眼睜睜看著吳晗不屑地冷笑了一聲，他冷靜地一把按住這個高麗憤青的脖子，輕而易舉地把他壓得跪在地上動彈不得。隨後，任憑這個高麗人使盡了全身的氣力企圖掙脫困境，奈何在吳晗非人的怪力面前，他的諸多反抗都猶如蚍蜉撼大樹般不自量力，最終免不了淪為了附近圍觀者的取笑物件。
輕而易舉地鎮壓了這位談判代表，企圖用拳頭講道理的小心思，吳晗操著四平八穩的口氣，滿不在乎地說道：
「翻譯，告訴他們……我不想難為你們幾個小雜魚，乖乖回去告訴你們的那個最高領袖，要是不服的話咱們就接著再打，反正打爛了也是你們的地盤。」
雖然吳晗一直擔心陷入高麗人的持久戰不能自拔，機動力量被牽制在東線動彈不得，到時候落下個腹背受敵的下場，哭都來不及了。可是正因事實如此，更不能讓高麗人覺得有恃無恐。
態度故作強硬地嚇唬了一下倒楣的和議使者，然後吳晗就一擺手放他們幾個回去報信了。果不其然，天底下總是有一部分人屬於記吃不記打的類型。明明早知道對手的力量很強，卻非要死硬挺著，直到餘燼仍在延燒當中的定居點又挨了幾顆火箭彈，高麗人才算搞清楚什麼叫做弱國無外交。苗景田那幾顆重型火箭彈的規勸效果，可比起先前浪費的口水管用多了。
等到這幾個高麗人過了半晌再出現時，顯然已是得了那位最高領袖面授機宜，在談判中的調門和身架都放低了不少，不敢再一上來擺出革命烈士就義的架勢噁心別人了。
如此一來，雙方的意見分歧得以迅速彌合，很快就停戰和賠償的一攬子問題達成了一致觀點，正式在地圖上確定下了桃花源和北高麗的陸地領土邊界，即是按照吳晗所要求的，從清津以北的土地盡數歸桃花源。簽訂了條約，桃花源人興高采烈，這幾位高麗談判代表的表情就跟死了親娘老子一樣垂頭喪氣。打不過人家只能和談，在戰場上拿不到的東西還想在談判桌上保住，豈不是想得太美了？再說，最高領袖已經點頭的事情也輪不到他們這些聽人指派的小人物置喙。
在遭受桃花源攻擊的定居點裡面，這位新科北高麗最高領導人心裡也覺得憋屈，但是他也難作呀！
雖說論及到血統關係，這位現任最高領袖是北高麗主體思想國，偉大的金太陽的嫡系子孫，但戰前時代這位現領袖混得並不得志。縱然是仰仗著自己血管裡的那點關係，他僅僅謀得了軍隊系統內主管後勤的閒職，軍銜升到了大校就碰到無形的天花板，死活再也爬上不去了。
古語說得好，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類似這位現任的最高領袖，他在金太陽的眾多子孫裡邊屬於是個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邊緣人物，錯非那場殘酷的核戰將全體競爭者們都送去跟已故的金太陽闔家團聚，相信也輪不到他上位。假如沒有核戰爭這種翻天覆地的意外狀況，那麼這位最高領袖估計這一輩子也只能這麼糊裡糊塗地過日子，每天三個飽一個倒，一輩子混吃等死罷了。
錯有錯著，核戰爆發之際，這位小太陽正在巡視自己管轄的一座地下軍需倉庫，其後他的經歷跟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很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如此之多的機緣巧合，最終導致了小太陽的奇跡崛起，實在由不得他不相信是天命在眷顧著自己。
要說這一路走來順風順水，唯獨在吳晗手上吃了如此大虧。這位小太陽首先想到的不是對方的實力究竟有多強大，而是認定了這位作風霸道的客人身上，王氣比自己更勝一籌。
諸如信仰這路東西，你要說它是實也未必，說是虛也不見得，總之信仰不是虛無，信則靈嘛！
現實存在的事物不容否認，也不是說信仰不存在就能不存在的。好比戰前那個時代，某些自稱虔誠信仰唯物主義，畢生為實現地上天堂的偉大理想奮鬥終身的主，平日裡只要見了供奉神佛的寺廟觀堂，毋庸多言即刻上前跪倒，他們虔誠無比地焚香叩拜，直恨不能連連磕上幾百個響頭，求得漫天神佛庇佑，且唯恐心意不誠讓自家走了背字的，到時候丟官下大獄悔之晚矣。同理，既然小太陽相信自己得了天命眷顧，他就不能不信別人也能得天命庇佑。
這時，站在定居點的一處豁口，小太陽透過望遠鏡持久地打量著吳晗的身影，默默安慰著自己。這幫傢伙再強也是外國人，在高麗半島是站不住腳的，即使再有運道也不可能成為這片土地的直接統治者，頂天了就是跟戰前那樣，供奉一個太上皇。
「偉大光榮一貫正確的領袖，難道我們這樣就放過這些殘暴的華夏侵略者嗎？」
這時從小太陽背後站出來講話的這個高麗人，臉上的神情異常悲憤，他那顫抖的聲音中似乎也充滿了主辱臣死的濃烈意味。仿佛旁邊要是沒個人攔著他的話，骨瘦如柴的此君即刻就要殺出定居點和以吳晗為首的桃花源黑惡勢力拼個同歸於盡。須知，在一位偉光正的領袖身邊必須得有那麼幾位粉飾門面的寵臣和佞臣，這些人存在的最主要作用是避免讓領袖的權威和形象受損，同時也要時刻有被人當成國賊清君側，或者是被偉大領袖為了遮掩某次失誤而揮淚斬馬謖的崇高覺悟。
「華夏有古語，攘外必先安內。高麗半島尚未統一，我們的整個民族還不能團結在偉大的領袖身邊，現在又怎麼能抵禦外辱呢？」
完全不需要偉光正的領袖親自開口辯解，自然有忠心耿耿的屬下願意替他來分憂。在旁邊的一名御用文人，情緒萬分激動地跳了出來揮舞著拳頭，與先前那位扮黑臉的同伴，兩人有志一同地為略顯軟弱的妥協行為作出無罪辯護，一定要避免損害偉大領袖威信的情況發生。
正如華夏的東北地區被桃花源和洪流公司、護礦隊三家勢力瓜分殆盡，本來就不大的高麗半島似乎也延續了戰前時代遺留下來的某種潛規則，目前是分別由南北方的兩大勢力控制著局面。
截止到目前來說，儘管北高麗一方佔有軍力方面的相對優勢，不過想要一口吞下南邊那個同根同源的老對手，絕非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非得傾盡全力不可。
假設在與桃花源人的衝突中造成的損失太大，到時候小太陽恐怕就不該考慮如何南下統一半島的問題，而是等著南邊打上門來被人家統一了。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有比本民族內戰更冷酷無情的戰爭模式。那些具有相同血統的人們殘殺起來，甚至要比異族的侵略者更加不可理喻。總之，爭鬥的雙方必須有一方徹底倒下才能終結這個亂局。
吳晗猜得也沒錯，高麗人與木星人達成了有關蜂蜜的易貨貿易協定，可是他們能拿出來的蜂蜜數量有限，哪怕是這麼一點點還全是倉庫裡的儲備。縱然木星人擺出了無盡的高科技玩藝，奈何手裡沒有了籌碼的北高麗人也只能看著這張單子空流口水。
相比於看得見，吃不著的高麗人，連續兩次腦袋被餡餅砸到的桃花源，甚至碰到了被金星人贈送罌粟種子這等美事，那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儘管此後北高麗商隊在偶然間發現了桃花源的蜂群資源，他們本想借機換到蜜蜂，然後自行繁育擴大蜜蜂的種群數量，從此便可以一勞永逸了。然而，這個如意算盤又被吳晗藉故攪黃了，最終時運不濟的高麗人只是徒呼奈何。屢次在桃花源身上吃虧，此番又見識過桃花源的恐怖火力投射能力，以及吳晗那種明顯非人類的怪力，大部分的高麗人早就對己方取勝不抱任何幻想，現在只希望得到比較好的臺階，不要輸得太難看。
當小太陽的心腹幹將們拋出了這個蓄謀已久的南進行動方案時，偉大領袖一改剛才始終緘默不語的深沉態度，情緒振奮激昂地帶頭振臂高呼起了北高麗人異常熟悉的戰鬥口號。
「堅決捍衛主體思想，揮師打過漢江去，統一半島。」
這一聲聲用高麗話呼喊的戰鬥口號，在此時此刻聽來，可謂是響徹雲霄，氣衝霄漢。
高麗人定居點里弄出如此之大的鼓噪聲音，耳力不錯的吳晗在遠處也聽見了傳來的這陣騷動。雖然聽不明白這些口號的詞義，他也聽出了其中蘊含的旺盛鬥志，難道北高麗人還想打下去？他們不是瘋了吧？明顯感覺到事態的發展詭異，吳晗轉頭狐疑地盯著幾位談判代表，語氣異常陰冷地說道：
「你們幾個高麗棒子不是成心跟老子玩緩兵之計吧？」
一直充當翻譯的梅四九這時候冷笑著複述了吳晗的話，嚇得那幾個不懂普通話的談判代表臉都綠了，馬上推出唯一會說普通話的同伴，結結巴巴地解釋說道：
「沒有，真的沒有。您放心，我們是……誠心誠意……和您簽訂條約的。」
這一會功夫的確是只聽見定居點裡面吵吵嚷嚷的，除此之外，倒是沒有別的動向。於是，吳晗稍稍減低了一點疑心，仍是不太客氣地說道：
「真的沒有？哼，那就最好了。我不喜歡有人耍我，曾經這麼幹過的傢伙，都會後悔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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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兵臨城下（4）
一心侍大，畢恭畢敬。
在數百年以來，高麗人一貫如此對待著統治華夏大地的歷代中原王朝，在某些方面來說，已然到了一種奴顏婢膝的程度。經歷了數次被華夏王朝攻打直至滅國邊緣的慘劇之後，高麗人總結出來了一套頗為行之有效的經驗之談。既然自家身邊這個龐然大物的胃口，遠不如虛榮心那般強烈，那麼圖謀自保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用卑微恭謹的態度去討好西邊的強鄰。反正只要把強大的中原王朝伺候得舒服了，高麗人不但不會被華夏大軍攻打，甚至是被別人打的時候還能搬來救兵。如此一舉兩得的美事，何樂而不為啊！
儘管如今這位身材發福小太陽，從外貌來看已經繼承了太陽王朝先輩們那標誌性的五短身材和一副小心眼，不過他並沒有把祖輩們玩弄的那一套愚民宣傳手法當作什麼不可質疑的真理。
不管再怎麼耍弄愚民手段，終歸也不能把自己也一塊愚進去吧！要知道，那些毒品販子們自己都是絕少吸毒的，因為沒人比他們更清楚毒品的危害性。所謂的毒販子，正是努力把欲仙欲死的毒品推銷給別人，卻從來不會讓自己也變成癮君子的傢伙。
採取何種手段都是次要的，在明確自己心意的小太陽看來，只要最終結果是有利於維護自身權位，那就已經夠了，其他的問題都不重要。即使現在忍氣吞聲一時也沒啥大不了的，日後吞併了南邊的同族勢力，徹底統治整個半島，只要能完成了這項祖先們都沒有達成的豐功偉績，小太陽的那點個人野心也就算得到充分的滿足，他不相信自己有可能征服西邊那片肥沃而遼闊的土地。
與其為了博取虛名，硬著頭皮跟華夏人開戰，到頭來被人打得灰頭土臉再認輸，不如趁早服軟結好強鄰，自家專心致志地搞安內來得更實惠一些。
正是由於考慮到這些盤外的因素，當下尚有還手之力的高麗人，選擇了主動停火。這位新任最高領袖順勢作出了向桃花源全面妥協的決定，隨後他便派出使者簽署了這份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都堪稱是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
事實上，高麗人一點都不瞭解東北地區的實際情況，他們差不多只曉得桃花源的勢力不小，至於其他的內情就基本只能靠猜了。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當然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高麗人的這一重大戰略誤判的產生，首先是得益於吳晗擬定的封鎖策略，而另外一方面就得說到洪流公司那份睥睨天下，任是誰也不放在眼裡的老大霸氣。
儘管很想滲透到華夏境內，可是高麗人始終沒能跟東北地區的其他兩大勢力搭上線。在北部邊境一帶，扼守險要的桃花源把地盤弄得跟鐵桶一般，當真是水潑不進，針插不入，那些人生地不熟的高麗人想繞都繞過不去。南邊渡過鴨綠江進入華夏境內，這條路線本身倒是很平坦，可惜同樣不是什麼安全路線。那些不幸踏入了洪流公司實際控制區的高麗人，只要一碰上兼職捕奴隊的巡邏隊，轉眼之間就直接就連人帶貨一起進了集中營。
比較用舌頭與人溝通，雇傭兵們更擅長用暴力講道理，他們才懶得理會那些俘虜們說些什麼語言，直接就皮鞭子沾涼水。老實說，這種說服手段一向都是很靈光的，那些試圖表明自己代表身份的高麗人，很快就被自己滿身猶如斑馬似的鞭痕說服了。
在洪流公司裡面唯一可能對高麗人的提議感興趣的人，也就是那位日理萬機的大佬孟神機。問題是孟神機好不容易大權獨攬之後，每天工作都忙得要死，他也不會閑得無聊跑到集中營裡體驗下層人士的生活境況。綜上所述，當高麗人面對著如此資訊嚴重不對稱的窘境時，他們也是無可奈何的，至少在可預期的未來都不太可能得到改善，所以高麗人在吳晗面前吃的這個虧，可是一絲一毫都不冤枉。
在簡短的簽字儀式之後，臨時得到小太陽授意的幾位談判代表，言辭懇切地拉著吳晗嘮了一大通拜年嗑，大談華夏與高麗的傳統友誼，並且隱諱地暗示說，高麗人願意依照舊例上貢稱臣。確定濱海地區的矛盾解決，吳晗也有了不錯的心情陪著這些傢伙瞎侃了半天。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這幾位扮演著李鴻章角色的倒楣鬼，吳晗轉回身，沖著同來的倖存者們大聲說道：
「目標達成，咱們可以回家了。」
雖然這個消息早已在人們的意料之中，不過當吳晗正式宣佈時，四周仍然傳來一片歡呼聲，此時此刻桃花源的倖存者們無不喜笑顏開。這場漫長而痛苦的戰事終於告一段落，他們現在可以回家了。
在旁邊的苗景田見狀忽然覺得不對頭，他湊到吳晗的身側小聲嘀咕了兩句，隨即吳晗臉色泛紅，補充說道：
「啊！那啥，等接收了高麗人的賠償，咱們就可以回家了。」
聞聲，瞠目結舌的倖存者們只得慨歎又空歡喜了一場，但是物資也很重要，暫且先忍忍吧！
有鑒於資訊嚴重不對稱，當北高麗人自以為當下的強弱形勢分野對己方不利，小太陽乾淨俐落地認輸了事，根本沒心思在支付賠償物資的枝節問題上耍什麼花樣。過了一夜，翌日的清晨，在夜晚撤離到安全地帶宿營的桃花源車隊如前日約定的那樣，準時且如數收到了停戰協議中規定的那些賠償物資，同時來到的還有一封由北高麗的最高領袖閣下，小太陽親筆寫下的中文道歉信。
在百無聊賴之中，吳晗信手拆閱了這封堪稱是詞藻華麗，書法功底深厚的來信。
關於信中的主要內容，不外乎是再一次老調重彈，跟前一天的談判代表們一樣，小太陽在信中著重闡述了高麗和華夏的悠久友誼，字裡行間透出今後願唯桃花源馬首是瞻的誠摯心意。要說別的倒也罷了，這位小太陽那一筆骨力遒勁，氣勢磅?的行書，真可謂深得顏體行書的法度精髓，乃至於他在信中旁徵博引的文采，無不令吳晗這種半文盲自愧不如。
估計在正宗的華夏人裡面，如今想要找出幾位堪與之比肩的人物也不容易，這位小太陽可是真夠叫人刮目相看的。
不得不說，這次高麗人擺出的姿態之低，委實出人意表。既然對方低聲下氣到了這種程度，吳晗本意是想再敲打一下高麗人的那個想法，如今也只好引而不發了。
清點接收了賠償物資，重新宣佈了打道回府的決定，吳晗在臨行之前，轉回身看著那幾個態度恭謹得恨不能把自己腦門貼到膝蓋上的高麗談判代表，淡然地說到：
「行了，你們回去告訴你們那個領袖，叫金什麼來著。哎，無所謂了。我們華夏人一貫是愛好和平的，不過有誰敢挑釁的話……哼哼，那和平也就不存在了，好好記住我的話吧！」
臨了也沒忘記放出點狠話恫嚇北高麗人，吳晗這才返身上了頭車，待得坐穩之後他一擺手，說道：
「開車！」
隨著桃花源車隊緩緩開動起來，耳邊似潮水般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吳晗微微一笑，閉上眼睛假寐起來。
倖存者們離開了自己的家園相當長一段日子，在此期間，在吳晗的率領下他們先後兩次攻擊北極熊和高麗人的定居點，同時車隊也被怪獸襲擊過，此間耗費的心神和體力使得倖存者們無不感到身心俱疲。當面對著相比總人數來說不能算多，卻也無法避免的犧牲者時，眾人歸心似箭的心理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在假寐中的吳晗也恍惚記起一位西方的軍事家如此描述過他對戰爭的觀感：「在我看來，戰爭如此殘酷是一件好事，要不然會有很多人喜歡戰爭。」
華夏的古人也曾說過：「自古知兵非好戰。」
歸根到底，戰爭只是一種牟取利益的手段，假如把手段和目的相互混淆，乃至於本末倒置，那就是一件極其危險而又可怕的事情。譬如核戰爭就是這種無可救藥的邏輯混淆的產物，進行一場註定不會出現勝利者的戰爭，難道還談得上有什麼切實目的嗎？
……
三天後桃花源定居點。
已然步入初冬時節，天空中飄灑落下的雪片，在地上形成了一層薄薄的積雪。近幾天來一直在翹首以待的桃花源人，此時忽然看到高處的警戒哨拉開一枚綠色煙幕彈，朝著山下定居點搖動起來，在下方等候的人群立時鼓噪起來，喊道：
「是他們回來了，趕緊過去迎一下。」
幾分鐘之後，恰似長龍般的桃花源車隊出現在了山谷的入口位置，高聲歡呼的人群馬上擁上前去，呼喊著自己親人和朋友的名字。
倖存者們自然是熱情高漲，而那些專職負責維持交通秩序的人馬卻被這些熱情過頭的人們搞得焦頭爛額，他們雖然也很開心看到自己人平安歸來，但是眼前暴增N多倍的工作量，實在叫他們高興不起來。
在戰前時代當了十來年交警，如今擔任交通組組長的馬藺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奮力張開了雙臂擋住不斷向前擁的人群。與此同時，他死命地喊叫道：
「大家都讓開點，別往車跟前湊，注意危險。」
鬧哄了好一陣子，交通秩序才基本恢復過來。這時候，吳晗也從頭車上跳下來，在附近的人叢中掃視了一圈，他如願發現了公關部諸位美女和孫萌的身影，只是唯獨不見周晨。愈發覺得這個情況十分詭異，吳晗心中忐忑地拉著孫萌，來到不遠的僻靜處，吳晗開口問道：
「為什麼不見周晨，她怎麼了？難道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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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驚喜交加（1）
當聽聞吳晗的問話，孫萌此時忽然面露難色，這個時候她左顧右盼地，似是急於找到一個更適合的人選來回答吳晗的提問。
奈何那些知情者們一個個也都是精明得很，唯恐自己招惹上這個大麻煩，哪怕是跟來看熱鬧的趙媛和陸小雅等人，現在距離也在幾十米開外。當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孫萌這樣支吾了老半天，最後她咬了咬銀牙，勉強說道：
「她……她……」
急驚風偏偏遇見了慢郎中。原本吳晗沒看到周晨的身影，他就已然是萬分焦急，再加上孫萌講話吞吞吐吐的，自是令吳晗加倍煩躁，他馬上催促著說道：
「說呀！她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出了意外？孫萌，你真急死我了，倒是說話呀！」
經不住吳晗的一再催促，孫萌看著他一臉的緊張表情，猶豫了半晌才介面說道：
「……她有孩子了。」
「你說什麼？周晨懷孕？」
這則極度令人意外的消息，恰如晴天霹靂般猛地砸在吳晗頭上，實在由不得他頭腦發懵，這都是哪跟哪啊？按說每次跟周晨在一起，吳晗都預先做足了準備工作，從來不敢馬虎了事，不該出現這種意外啊！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猛然之間，吳晗想起了周晨那張時常透出狡黠笑意的俏臉，頓時他的一張老臉拉得比驢都長。甭問，一根纖細的繡花針就能讓世界上最嚴密的安全措施為之付諸東流。
仰天長歎一聲，吳晗無力地放開了拉著孫萌的手，耷拉著腦袋邁開腳步往自家的住所而去，甭管前面是多麼嚴峻的現實，也總得去面對呀！
果不其然，沒有出現在歡迎人群中的周晨，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聽到房門開啟的聲響，她馬上開始裝睡。吳晗盯著周晨看了好一會，歎氣說道：
「說吧，這件事你瞞著我，到底有多長時間了？」
「……三個半月。」
明白紙包不住火的道理，三個多月的身孕已經開始能看出身形的變化，若非吳晗帶隊出征，估計早幾天他就已經察覺到情況不對頭了。曉得瞞不住這件事的周晨，此刻索性揭開了謎底，顯然她早就作足功課，篤定吳晗已經奈何不了這件木已成舟的事情。在兩人談話間，周晨的臉上顯露出了一份專屬於孕婦的母性光輝，她下意識地用手輕輕撫摸著才剛顯露少許弧度變化的腹部，似是與腹中的胎兒進行著某種外人無法知悉的感情交流。
「唉，你叫我怎麼說你好啊！」
儘管早知事情無可挽回，當從周晨口中得到了答案，吳晗的心還是驟然一沉，跟著他渾身癱軟無力地坐在沙發上。
對於吳晗來說，適才這段短暫的對話，耗費的心神要比跟一千個敵人搏鬥還要來得辛苦幾分。既然生米煮成熟飯，現在只看如何處置善後了。關於這一點，聯想起目下的種種狀況，吳晗說不得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自從桃花源開展星際貿易開始以來，技術水準的提升是一日千里，個別專案的硬體水準甚至能比肩戰前時代最優秀的實驗室相聘美，但是倖存者們面臨的關鍵難題不在於此。
外星人提供的技術設備確實解決了許多基礎硬體方面的難題，可是千萬別忘記一條，無論是性能再怎麼先進的機器，仍然是需要合格人員來操作，才能確保它們正常運轉，發揮出應有的效能。特別是類似醫療器械這樣專業性極強的設備，對於人員素質的要求，比起設備性能本身還要來得重要。換言之，建立一家合格的醫院光有一大堆高科技設備是肯定不成的，如果醫護人員的素質跟不上，再多高科技也白費，沒有合適的醫生，看得人眼暈的高科技儀器照樣堆不出一家好醫院。
拜戰前時代的某項數十年一貫制政策所賜，華夏的墮胎手術水準是當之無愧的世界一流，這個跟許多層層加碼吹噓出來的GDP和統計數字不一樣，這個第一倒是貨真價實的。
只是在目前桃花源不足兩千的人口基數當中，想要尋覓到專業醫療人才，幾率也跟著一塊降低了。漫說專業的外科醫生和熟練護士，二把刀能湊出幾個就不錯了。可想而知，醫生的素質如此低下，別談什麼心臟搭橋、斷肢再植和開顱之流的高難度手術，即使是打胎這種一般三級醫院都能搞定的手術，實施起來也得承擔相當大的失敗風險。
上述情況吳晗是心知肚明的，清楚瞭解桃花源的醫療水準不值得期待，非要把周晨的性命交托給一群生手練習本來就半生不熟的外科技術，那跟親自動手殺了她有什麼兩樣？
思來想去，幾經躊躇之後，吳晗只得捏著鼻子接受了既成事實，轉而開始安慰起周晨來。
儘管吳晗是十二萬分地不樂意，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周晨呵護有加。昔日，年少輕狂時所犯下的諸多錯誤，留給吳晗畢生受用不盡的慘痛教訓，使得他學會了許多東西。雖然隨著時光的流逝，記憶中已漸漸變得模糊的那張猶自帶著幾分稚氣的蒼白面容，總在不經意間提醒吳晗要牢牢記得這樣一句話，作為一個男人是要有些擔當的。
想清楚前因後果，吳晗搖頭一笑，然後對半躺在床上的周晨說道：
「你先休息一會，我去給你燉點湯喝。」
此次意外懷孕事件，吳晗太過輕易低頭承認現實，這個舉動迥異於他平素堅忍固執的作風，周晨不免感到既驚訝又好奇，顯是懷疑這種軟弱態度背後必然有著某種不可告人的隱衷。
今天已經受到了太大刺激的吳晗沒有給周晨一個刨根問底的機會，轉身丟下一句話就閃人了。
走在定居點裡，迎面碰到的倖存者都向吳晗問好，他一路點頭應承著，七繞八繞來到了大食堂。坦白地講，桃花源的倖存者們沒人喜歡公共食堂大鍋飯這種被歷史證明，應該淘汰的供應方式，奈何屢次出現的糧食危機促使吳晗作出了痛苦的抉擇，不得不說服人們放棄了自由分配糧食和蔬菜等副食品讓各家各戶做飯的想法。那樣的作法造成食品供應的缺口太大，現下桃花源只能保障將絕大部分的糧食集中在公共食堂裡消費，這樣很容易控制住糧食消耗速度，不會再形成新的危機。
雖然大食堂不能保證人們到口的食物的味道鮮美，但也不至於讓大家斷頓挨餓。正因如此，即便清楚知道取消食堂是個歷史的必然趨勢，然而目前食堂的存在仍有其合理性。要恢復早先那種一家一戶的食品分配模式，還是等到桃花源的糧食儲備充裕的時候再重新討論吧！
「喲，頭，您來了。」
瞧見了吳晗的身影，執掌著食堂大權的廚師頭子白二趕忙主動迎上來，他圍著吳晗身前身後地轉悠，表現出來的態度之謙卑，肯定會讓瞧慣了他撲克牌臉的倖存者們大為驚異。
吳晗知道白二不是個手腳很乾淨的傢伙，常常會忍不住沾點小便宜，往家裡順點吃的。之所以這個人如此不堪，吳晗還堅持要用他，不是喜歡白二的吹捧，而是因為這傢伙的膽子很小，不敢作出什麼太出格的事。在食堂這種涉及到所有倖存者切身利益的地方，吳晗當然要派一個本事有限，野心也不大，註定折騰不起什麼大風浪的小角色。
雖然人類自命不凡，自詡為萬物之靈，宣稱自己為高等智慧生物，然而在實際上，人類社會結構中依然保留著來自於野獸本能的那部分東西。
任何一個組織的本質都是強者上位發號施令，弱者服從強者的基本結構。等到掌權的老一輩強者壽終正寢，那麼依照強者為王的潛規則，繼任的後來者實力不夠強大無法服眾時，便註定是一場浴血拼殺拉開序幕，直至決出一位新的強者上位。倘若剝去了人類文明賦予這種鬥爭的外衣和光環，如此簡單的行為模式跟鹿群中的雄鹿爭奪鹿王的位子又有什麼差別呢？
在龍蛇混雜的底層社會，那段慘澹的生活經歷無疑使吳晗看清楚了權力遊戲的本質和內在規則。
正因為一早就覺悟到這種遊戲的無聊和骯髒，吳晗始終深深警惕著自己的本心，被手中掌握的權力所腐蝕。除非是在必要場合，他從來不把自己當成什麼大領導。的確，逢迎拍馬那套東西，總能準確地擊中人心中的弱點。當每一次有人溜鬚拍馬時，笑臉以對的吳晗就要在心裡提醒自己一遍，所有的花言巧語都是虛妄，只有自身的實力才是客觀存在的東西，什麼時候聽到這些順耳的話感覺太舒服，那麼距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縱然鄙夷廚子頭頭白二的過分誇張做作的馬屁，吳晗照舊微笑著介面說道：
「哦，現在有什麼新鮮開胃的材料嗎？」
不必說，白二這副肥頭大耳，體重超標的廚師造型很是遭人嫉恨。在這個廣大倖存者普遍掉膘的困難時期，某人的體重竟然還能逆勢見長，不是在私底下偷吃，難道還能有別的解釋。
吳晗是在酒店裡待過一段日子，也算是熟知行內狀況，自然曉得關於這個偷嘴的問題，真是外面的人冤枉了白二。要說廚師這個行當那是靠手藝吃飯的活計，廚藝再高明的廚子，他也總得先嘗嘗菜肴的鹹淡才能增減調料。一道菜嘗上一口，這一天下來，正餐都甭吃也肯定胖起來了，所以老話才說，大旱年頭餓不死廚子。的確，只要那些不擔心挨餓的人家還得用到專業廚師，他們就絕對斷不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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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驚喜交加（2）
要問天下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莫過於讓外行人來領導內行人了，什麼都不懂的人指揮那些懂得該如何做事的人，簡直是滑稽透頂，更可笑的是這種不正確的情況居然是司空見慣的，甚至演變成了一種社會上常態。倘若仔細品味其中的含義，著實有幾分黑色幽默的意味。
無論如何，白二這個廚師頭頭能有幸碰見吳晗這樣內行的人來當頂頭上司，實在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平常很多時候，他不需要當面訴苦，吳晗就已經知道受了委屈，如此善解人意的領導真是打著燈籠也不好找，至於說為此白二少了許多中飽私囊的機會……淡定，要淡定。
這邊吳晗剛一發話，白二也跟著來了精神頭，他滿面堆笑地湊近到跟前，說道：
「有，有。您看，這邊都是新鮮材料，蓮藕、竹筍、香菇和木耳，都是一等一的鮮貨，您還需要別的什麼，我馬上派人去弄。」
手法熟練地翻弄檢查著這些存貨的品質，吳晗不動聲色地說道：
「你去替我弄兩條鯽魚來，蓴菜要最新鮮的，別的就不用了。」
「好?！您稍等啊！」
不多時，親自跑到溫室魚塘邊撈魚的白二，氣喘吁吁地提著四、五條鮮活鯽魚和一盆鮮嫩的翠綠蓴菜送到吳晗眼前。
湊齊了做菜的原料之後，吳晗擺手打發走了抓緊時間拍領導馬屁的白二，吩咐他忙自己的事情，不用陪著了。隨後，吳晗紮上了圍裙挽起袖子，準備動手為老婆作這一道蓴菜鯽魚羹。
談到蓴菜這種不甚起眼的水生蔬菜，名頭可是不小，華夏歷史上出過一則著名的美食典故。據說晉代人張翰在洛陽做官時，因為見秋風乍起，此君忽然聯想到了老家吳中已然到了吃蓴菜和鱸魚膾的好時節，於是便與人感慨說道：「人生貴得適志，何能羈官數千里以要名爵乎？」正常人絕對想像不出來，這位仁兄會為想起老家的兩道小菜，乾脆連官也不作了，十分瀟灑地留下一封辭職信就撂挑子走人了。
後世有好事者追憶魏晉人物的瀟灑風流，由這則典故中引申出了一條成語「蓴羹鱸膾」。當然，這個故事作為美食典故，通常講到這裡就算完事了，但這個事件卻遠非故事中講得如此灑脫，令人心馳神往。
這位貌似美食家的張大官人在任時，恰逢西晉王朝爆發八王之亂前夕，整個中原大地都處在風雨飄搖之中，當時比較遠見的人差不多都覺察到西晉朝廷的形勢非常不妙。所謂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只怕張翰老兄思故鄉蓴鱸美味的口腹之欲再強烈，也及不上趕緊收拾行李，回江南老家避禍消災的保命心思來得迫切吧！
在東北要吃到蓴菜絕非易事，正如某部喜劇電影所說，你知道什麼叫成功人士？成功人士就是買什麼東西只買最貴的，不買最好的。依此類推，桃花源景區本來打算開宰的那波有錢人也是什麼玩意稀奇就吃什麼，在江南水鄉吃蓴菜算什麼稀奇，當然是東北吃才叫稀罕。
大概是出於市場行銷方面的考量，桃花源溫室中桑基魚塘裡少量種植了一些蓴菜，打算用來滿足有錢人的變態嗜好。可惜核戰爭把所有人的命運都改變了，那些食客們即使還活著，也沒機會來品嘗一下在冰天雪地裡泡著溫泉，吃蓴菜的享受了，如今這些嬌貴的蓴菜就只能便宜倖存者們大快朵頤。蓴菜雖然味美，可是做起來卻很麻煩，必須選用沒有長出水面的嫩葉部分，當然也只能靠手工採集了，因此蓴菜是一道費時費力的佳餚。
這一次吳晗為了表示體貼周晨，做起來再麻煩也得弄，他選擇了用鮮活鯽魚搭配上蓴菜。這道菜不但好吃，而且符合中醫理論，具有相當不錯的食療功效。蓴菜鯽魚作羹能抑制嘔吐，對體質虛弱者的滋補效果也很好，如果是用來給孕婦食補，真是再合適也沒有了。
「蓴菜、香菇、竹筍、番茄……」
手藝隨身走，只要真正學會了一門手藝，後天建立的條件反射足夠讓人一輩子不會忘記這些技藝。雖說整天忙於練武和雜事，吳晗雖已許久不動刀鏟，廚藝分毫未見退步，動作流暢地將切好的各色輔料與煮熟剃淨魚刺的鯽魚肉中，待得重新下鍋燉煮少許功夫，做成了這一道蓴菜鯽魚羹。待得起鍋裝盒密封以後，吳晗提著自己的一份心意送到了心緒煩亂的周晨面前。
推開臥室的房門，吳晗望著半躺在床上，神色遊移不定的周晨，開口說道：
「來，嘗嘗合你口味嗎？」
才剛作了一件讓吳晗火冒三丈的事情，現在品嘗著蓴菜鯽魚羹的清爽滋味，周晨突然抽泣起來。設想過吳晗會對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為多麼惱火，她卻唯獨不曾想見會有如此和顏悅色地場面。一時間，周晨的心情激動得難以自抑，流下的眼淚倒是喜多於悲。
見此情景，頗感無奈的吳晗也只能是報以一聲歎息，勸解說道：
「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反正事情已經這樣，還能把你如何？唉，你真得沒想過我為什麼不願意冒這個風險嗎？難道是為了我自己？」
「我……我……」
直到這個時候，周晨也覺得耍得這點小聰明實在上不了檯面，她支吾了兩聲之後，羞澀地將俏臉埋入吳晗胸口，效法鴕鳥戰術死也不肯抬起頭來。見狀，吳晗故意粗聲粗氣地說道：
「行了，你也算是幫我下了決心。要不然，我捨不得拿你來試驗一下。」
聞聲，本來還是滿心甜蜜的周晨聞聲恨恨地瞪了吳晗一眼，努力作出咬牙切齒的樣子，她很快又憋不住笑了起來。如此這般，這樣一場風波算是在夫妻二人中間悄然無聲地過去了。
返回桃花源的第一天裡，吳晗花了不少時間安慰自作主張的老婆周晨，他深夜時分才得閒獨自坐在書房裡沉思起來，關於桃花源的未來，現在是必須要好生思量考慮一下。儘管此行一切順利，掃平了北極熊在濱海地帶的定居點，跟著又打服了北高麗人，事先吳晗擬定下的東進策略得以實現，下一步就得多費些心思鞏固這些成果了。
一味擴張不是什麼高明的手段，目前桃花源佔據的地盤夠養活幾百萬人，而當下桃花源的實際人口還不滿兩千，此間的反差之大真是叫人無語。
既然想要增加人口數量，光靠自然繁衍是肯定不成了，一個孩子從生下來到長大成人，少說也得個十來年光景。恐怕周圍虎視眈眈的鄰居們不會給桃花源留下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的時間。
今後應該如何招攬人手，這個棘手難題著實讓吳晗大為傷腦筋。思索良久仍無良策，吳晗很是鬱悶地隨手打開了從木星人手中弄來的無線電臺。這部新型的機器比起原先他自己拼湊起來的那部以電子管為核心的老古董來，性能先進得可不是一星半點，簡直是從地球到火星那麼遠。無線電部分交給了孫萌負責，不過吳晗也在自己手裡留下了這部可?式的電臺，沒事的時候用來收聽各地倖存者的交談，也是一種不錯的消遣活動，藉此掌握到大勢的動態，更是無價的寶藏。
當隨意地開機啟動了自動搜索功能，電臺開始按照預設頻率搜索著訊號之時，吳晗猛地睜大了雙眼。在某個他異常熟悉的無線電頻段上，此刻再次出現了閃爍的訊號。
懷著一份激動莫名的心情，吳晗一把抓起了耳麥，扳動控制台上的開關，說道：
「哎呀！趙老兄，好久沒見了，我還以為你已經駕鶴西遊去了。」
吳晗講得並不誇張，前後差不多足有一年時間，他都沒有再發現過趙縵雄的訊號。乃至於吳晗一度以為這位同病相憐的兄台，或是沒能躲過人類掠奪者的襲擊，或者是葬身於某處怪獸的腹中，他早就已經不在人世。想不到相隔經年，今天又再一次發現了他的無線電呼號，如此跌宕起伏的變化，豈能不叫吳晗發出看似誇張的感慨。
聽到了吳晗的話語，不知身在何方的趙縵雄似乎也有大把的辛酸苦楚無處傾訴。混雜在刺耳的背景雜音中，只聽他哀歎說道：
「唉，什麼都別說了。我們這邊掐得跟烏眼雞一樣，那些傢伙都瘋了，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我們這種人手少的小部落只能躲遠點，免得被人家順手一勺燴了，總之是一言難盡哪！吳老弟，我現在能有命跟你聯繫上，那都是老天爺保佑了。唉，一言難盡哪！」
經典幾何學認為，在這個世界上三角形才是理論上最穩固的結構形態。盤踞在華夏東北三省的護礦隊、桃花源和洪流公司這三大勢力，很早就完成了三足鼎立的歷史進程。如今東北地區的大體形勢是桃花源專心向東擴展，避開兩位強鄰，而護礦隊則朝著西、北、東方向努力擴張，不去觸碰跟南邊宿敵的高壓線。作風強悍，武力雄厚的洪流公司見拱不動兩家已然成了氣候的鄰居，也只好轉頭向著南方和西面推進，三方算是很有默契地各自朝著空白地帶擴張地盤，彼此之間則保持著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局面。
這種妙不可言的戰略平衡，非常有效地確保了東北地區的祥和局面。儘管這三方也時不時在交界地帶弄出些小摩擦來，終究沒發展到那種烽火連天不熄，相互混戰不休，民不聊生的純粹亂世狀態。
正是因為東北地區的局面不曾陷入持續混亂，那些沒有組織的零星倖存者，倒楣到家也就是被洪流公司抓起來塞進集中營驅使奴役，落到桃花源和護礦隊，活得還要更好一些，駭人聽聞的大規模有組織的屠殺事件，從未在東北發生過，而那些身處在關內地區的倖存者們就沒這麼走運了。須知，無序混戰是最為殘酷的戰爭形勢之一，已然殺紅了眼的傢伙們根本不考慮明天自己會如何，動起手來當真是殺人不眨眼，人命賤如草啊！
在如此血腥殘酷的紛亂時局之中，趙縵雄艱難帶領著所轄的倖存者群體一次次逃過圍堵劫殺，暫時尋覓到一塊稍微平和些的地方落腳喘息，已是殊為不易了，遑論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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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驚喜交加（3）
趙縵雄固然是活得不易，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末日來臨。相形之下，吳晗的日子好過不少，但他又何嘗感到了輕鬆呢？
前不久，被核戰爭摧毀了體系，散落在各地的國家機器嘗試著重新糾結起殘餘勢力，重新整合當下的亂局，然而這種嘗試所引發的後果是很容易預見到的。現在如果有人對吳晗將，你放手交權吧！那他就等於是自己找死一樣，靠個人努力和命運垂青，如今那些掌握著權柄的強人們根本不會乖乖交出手裡的權力。
正如在華夏歷史上，著名的赤壁大戰爆發前夜，東吳重臣魯肅對他的主君孫權所說那樣。底下人誰都可以投降，今後或許還有官作，大概能混得不錯，唯獨那些當頭的死活不能投降，即使是你主動投降了，為了鞏固統治的上位者也不會留下這種心腹大患。出於同樣的道理，即便吳晗再怎麼不喜歡戰爭和殺戮，可是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也非得跟要搶班奪權的人玩命不可。這就是屁股決定腦袋，利益決定立場。
要問什麼叫做眾矢之的？只要瞧一瞧在戰後這個蠻荒時代，前國家機器的淒慘下場，那就已經是再標準不過的答案了。
割據在華夏各地的大小團體都清楚一個道理，國家機器是他們最致命的威脅，假使給了這個龐然大物以發展延伸的空間，那麼自己是鐵定是死無葬身之地，舉凡是有點見識的領導者都不會給它留下坐大的機會。於是，在一種近乎於完全盲目自發的前提下，強人們群起而攻，面對著如此惡劣的形勢，國家機器僅餘的一點血液也在混戰中流幹了。
在東北的南部沿海，一支成建制的武警中隊佔據了一座靠近礦區的定居點，打算據此招募倖存者，重建國家威信。可是當他們的行動被洪流公司發覺後，孟神機立即放下手頭所有事務，親自出馬調集了精銳力量給予迎頭痛擊，摧枯拉朽地搗毀這個據點。
差不多在同一時間段內，出現在嫩江上游的一支營級駐軍也遭到了護礦隊的悍然攻擊，最終不足百人的殘部倉皇逃亡到西面怪獸盤踞的草原地帶。與此同時，在遠征濱海地區的吳晗尚不知情的時候。一周前，不知從哪冒出的一夥員警，企圖借助國家的名義和十來枝手槍的微弱火力搶佔桃花源。事有湊巧，當家作主的吳晗偏偏不在，一時間桃花源人心惶惶，周晨也只能維持局面不至於惡化。
在這個決定命運的緊要關頭，自視為吳晗鐵杆心腹的米龍，靠著三寸不爛之舌極盡蠱惑和煽動之能事。在米龍的不斷遊說之下，起初猶豫不決的巡邏隊終於下決心跟這些員警翻臉，戰鬥進行得毫無懸念，巡邏隊只是一個衝鋒就把這些試圖逆天而行的傢伙打成了歷史塵埃。
倖存者們身邊發生的種種變故當然都些題外話，而從未謀面，但是神交已久的趙縵雄也算是吳晗可以推心置腹的老朋友了。獲悉他安然無恙的消息，吳晗自然十分開心，不免又多問了幾句，說道：
「你的身體怎麼樣？食物還夠吃吧？」
當聞聽此言，顯然是憋了一肚子苦水的趙縵雄苦笑起來，說道：
「不瞞你說，我好幾天沒吃到熱東西了，現在連老胃病都犯了。」
已經很久沒有再過著那種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苦日子。聞聲，吳晗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地說道：
「沒有熱東西吃？唔，你怕暴露目標，不敢生火是吧？唉，還真是不容易呀！」
同樣無奈地報以一聲長歎，趙縵雄繼續接著說道：
「唉，這邊的仗是打得越來越厲害了，實在是沒法待了。我們最近商量了一下，準備造幾條木筏順流往北邊去，希望洞庭湖能比我們西南這邊的窮山惡水好點吧！」
當話題講到了此處，遠隔千里的雙方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他們都在靜靜思索著自己的未來。在這個蠻荒的時代裡，生存才是最為痛苦艱難的選擇。倖存者們無不是身陷在波濤洶湧的時代洪流之中，無論一個人的智慧何等深奧，武力如何強悍，終究是不能與大勢發展相抗衡的，得以在命運的夾縫間求得一線生機，相信這個微薄的冀望就已是大多數倖存者心中留存的唯一渴求了。
良久之後，吳晗緩緩地說道：
「趙老兄，我這裡倒是有條明路指給你……只是這個辦法的風險也很大，如果能成功，倒是一勞永逸，你覺得怎麼樣？」
已經快要淹死的人，哪怕是一根稻草都忍不住要伸手拽住，何況趙縵雄的切身處境比起溺水者還要險惡得多，漫說是風險很大，哪怕是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機會，他也願意聽取一下意見。於是，趙縵雄馬上熱切地介面說道：
「不要緊的，說來聽聽，不成也沒關係。」
當聽到了趙縵雄如此表態，吳晗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了，他一口氣將己方控制了東面濱海地區的事情跟趙縵雄簡略介紹了一遍經過，然後說道：
「……只要你們能弄到合適的船隻，穿過黃海，再繞過高麗半島就能直接在我們的地盤上落腳。再不然的話，你從鴨綠江口登陸也行，只是那邊的情況很複雜，我不建議你走這個捷徑。」
在地球上這顆行星上，約有百分之七十的表面積都被蔚藍色的海洋所覆蓋著，顯而易見，在遼闊海域生活中的怪獸數量要遠多於陸地世界。由於海洋是一個立體分佈的生態結構，不像陸地生態圈基本是一個平面空間。那些體型龐大，食量也同樣小不了的水棲怪獸輕易不會到近岸的淺水區域活動，畢竟它們在潮汐變化頻繁的淺海生活會很局促，想要覓食也不易。類似吳晗一行人在海灘上撞見那條大海蛇築巢產卵，認真說起來，只是個小概率事件，碰上的機會跟中彩票頭獎差不多。
假如趙縵雄完全依照吳晗前面所說的那條路線，一路沿湘江順流而下進入長江的主航道，再一直東行出長江口，轉頭北上黃海。儘管這條路線漫長且險阻重重，仔細盤算起來倒也不是沒有成功的把握，只不過是三分在人謀，七分在天定罷了。
吳晗描繪的前景當然是很美妙，然而趙縵雄卻另有想法，他遲疑了一下，說道：
「呃，這個……你容我再考慮考慮吧！」
任何事先擬定的計畫在沒有真正開始執行之前，單從紙面上來看都是完美無缺的。最大問題在於，倖存者們需要面對的是這個變化多端的現實世界，而不是設計好的電腦遊戲，許多的系統變數是無法加以預知和資料化的，因此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趙縵雄還是不情願開始這場名副其實的萬里長征。這是一場驚天豪賭，若是賭贏了的話那就一切都好，萬一輸了就全家死光光，基本上是沒有第三種可能了。
對於趙縵雄表現出的謹慎態度，吳晗沒有太在意，他只是臨時起意提出這個計畫，至於接受與否也得看趙縵雄是不是真有這個迫切的需求，吳晗此時笑著說道：
「呵呵呵呵，我是提醒你一聲，別忘記了這條最後的退路。」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如果要吳晗設身處地來替趙縵雄作出這樣一個生死攸關的重大決定，在確定真得走投無路之前，他肯定不會優先考慮這種異想天開的行動計畫。在理論上能成立的，不等於現實生活中同樣可行。吳晗沒有強迫趙縵雄接受的意思，如今也算是播下一顆種子。日後究竟能結出什麼樣的果實，誰也說不好，最終還是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吧！
隨著發電機開始不規則地顫抖起來，宣告了油料開始告急，趙縵雄匆忙結束了無線電通訊，在關閉電源之後，他的心情依然輕鬆不起來。
吳晗給出的這個建議擴寬了視野，使趙縵雄透過迷霧看到一條從前他沒有想過的出路。只是在現實的巨大生存壓力下，趙縵雄實在不知道到底該何去何從，此刻唯有一聲長歎，他腳步蹣跚地走出帳篷，繼續面對著自己的慘澹人生。
當結束了這次通話之後，關於趙縵雄的事情，吳晗也迅速拋在腦後了，生活在這個時代裡，不學會遺忘就肯定活不下去。
一場比往年遲了一個多月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隨之，蒼茫的白山黑水之間又變成了一片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
桃花源的整體情況要明顯好於往年，科技組一早弄出了電驅動雪地車的研發專案，如今已經細分出了單人型雪地摩托、雙人雪地摩托和大型履帶式雪地車等不同組別進行單獨立項研發。儘管前後的兩撥外星人貌似很守規矩，不肯提供超出地球原有科技水準的技術設備和武器，不過倖存者既然能站在人類科技文明的巨人肩膀上，想要再進一步就相對變得簡單了。
大多數時候，科技研發人員弄出一份完美的圖紙並不是難事，然而把圖紙變成實物，加工出符合設計參數的高精度零部件所付出的經濟成本和時間成本，才是束縛著新技術投入實用化的最大障礙。
如今這種純技術層面的阻礙在桃花源已不能稱之為問題，擁有了大量在戰前那個時代，任何一家普通工廠都無法想像出來的高精密加工設備，設計師們的想法從圖紙走向實物的過程已經沒有什麼阻礙，反倒是操作這些高技術設備的工人素質不高，成為新的瓶頸。對此誰都無能為力，只能是等待著用漫長的時間和不斷的學習培訓，磨練出一批合格的人手，根本沒有投機取巧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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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驚喜交加（4）
人類是一種習慣於群居的生活，社會結構就像狼群一樣等級分明，人與人之間既要攜手合作，又要錙銖必較地爭鬥不休，可以說是整天在為了謀求更高的社會等級而喧鬧不已。
既然是群居動物，那麼為了保證群體內部的秩序，必需有相應的管理措施。於是，在漫長悠遠的歲月裡，人類創造並逐漸完善了道德和法律體系，前者帶來自我約束的效果，後者產生強制約束的效力。道德是無形的，束縛著人的思想，法律則是有形的，束縛著人的行為。無論是道德，還是法律，通通都是為了更好地維護人類群體的生存發展而存在，因此這兩者只有在人類的生命不受威脅的前提下，才具有實際意義。
假設在一個人連活命都變成了奢求的時候，任何極端手段都是合情合理的，這種大前提之下，道德和法律純粹是屁話。
民煮石油的嘹亮口號在戰前時代，作為世界超霸掩蓋武力霸權的幌子，在地球上四處蔓延。要問這種宣傳的流毒之深，毒害之廣，實在是無與倫比，乃至於那些缺乏社會實踐的小白們都產生了嚴重錯覺。
仿佛凡事只要搞得不好，究其原因都不在客觀因素和主觀意願，反正只要一民煮就靈，萬事萬靈。類似如此幼稚的想法，委實只能讓人歎息智商無下限。
如今的桃花源是吳晗的一言堂，屬於徹頭徹尾的專制獨裁，並且維持著嚴格的計劃經濟體制。倖存者們沒有個人收入，在日常生活中所需的各類物品和服務，從糧食到衣服，再到針頭線腦之類的雜物，無一例外都是按人頭發放供應，唯一值得羨慕的就是醫療和教育全免費。
儘管客觀歷史已經證明，大鍋飯是滋生效率低下和消極怠工的大溫床，不過眼下桃花源的人口很少，吳晗的精力足夠留意到邊邊角角，倖存者們遇到不合理的事情，隨時可以面見這位最高領導向他申訴，誰想要玩弄些欺上瞞下的把戲，絕對是自取其辱的蠢蛋。因而，這種計畫寂靜的弊端尚未展露端倪，大多數的倖存者很自覺地完成了份內的工作，當下的氛圍頗為類似第二共和國初建時期，那種蒸蒸日上的進取勢頭。
在桃花源這種高度集約化的計劃經濟體系下，技術成果轉化異常高效而迅速，特別是在無需考慮經濟成本和市場消受的前提之下，配合著精密加工設備的良好基礎。實現某種新技術產業化的門檻之低，絕不是戰前那個時代的人們所能想見的。
吳晗在工業組幾個牛哄哄的大拿引領下，跟著他們來到了一處室外試驗場地。蔔一看到實物，隔著老遠吳晗就禁不住驚歎著說道：
「赫，好大的傢伙啊！」
早先吳晗擺弄過進口的巨型鏟雪車，他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主，然而當瞧見眼前這個足足有六七米高的鋼鐵巨獸，吳晗還是有點發懵，這個大傢伙的塊頭著實不小啊！
工業組和科研組的同仁們連日來努力取得的成果，能夠贏得吳晗這一聲驚歎，陪同前來的各位倖存者都覺得自己顏面上很有光彩。只是這個雪地車項目的總負責人李渤，此刻卻搓著手，推了一下近視眼鏡，微笑說道：
「這是試驗一號機，在平地上能跑起來，沒問題的。要是過個溝坎什麼的，嘖嘖，那就夠嗆了，越野性能還得改進哪！」
聞聽此言，吳晗微微一笑，說道：
「不要怕花時間，咱們東北一年有半年是冬天，地上的積雪至少要維持五個月不化，咱們今後總不能一下雪就蹲在家裡，哪都不去吧？你們要多下點功夫，需要什麼就跟我講，不要怕成本高，只要把東西弄出來就夠本了。」
說完，吳晗伸出手撫摸著巨型雪地車的履帶，他的目光中滿是期待和憧憬。
看過了雪地車專案搞出的幾輛大小不一的樣車，吳晗看了一眼手錶，招呼過幾個隨從人員，準備開始下一項活動。
奈何天不從人願哪！動身之前，吳晗身上的短途通話器忽然響了起來。這種近似於小靈通的固話通訊服務，僅限於桃花源山谷附近地區有效，用於短途聯絡。瞧了一眼液晶螢幕顯示的通訊號碼，吳晗一張老臉立時拉得比驢都長，擺手趕開了隨從，坐上電動吉普來到了定居點內的一座茶室。
這是女性倖存者非常喜歡的一處聚會場所，平時經常要排號才能輪上，可是今天這裡的環境卻幽靜得令人不安，跳下了車的吳晗陰沉著臉邁步跨進茶室的門口。
前不久，吳晗遠征濱海地帶和高麗半島期間，在巡邏隊幾個分隊長當中不顯山不露水的林雨默，趕上了自我表現的大好時機。在米龍這個狗頭軍師的一再慫恿之下，他當機立斷率領本部人馬輕鬆地推平那夥員警企圖對桃花源實施佔領的計畫，算是立下了奇功一件。等到吳晗返回後獲悉此事過程，在汗流浹背之餘，也對這個先前籍籍無名的林雨默刮目相看。
如果打過來的是洪流公司或者護礦隊，桃花源人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給予迎頭痛擊。奈何吳晗之前沒想到，居然還會冒出一幫打著國家旗號的員警，沒有應付此類事件經驗的倖存者們也是人心惶惶。
若不是米龍及時竄動林雨默出手消滅這一小撮土頑，事態發展可能會走向無法預計的方向。深感自己失策之余，吳晗也不得不慶倖運氣還算不錯。隨即，他宣佈了論功行賞的決定，提拔林雨默擔任新安鎮定居點的衛戍官一職。
雖然從理論上講，這個職務跟管轄巡邏隊的分隊長是平起平坐的職位，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先前涉及新安鎮的大事小情一律由吳晗親自處置，旁人根本插不上手。這次換上林雨默擔當這個地位不高，權力卻很重的職務，無疑是大大地提拔了他。
新安鎮是面對洪流公司和護礦隊的門戶，隨著三方停戰時間的不斷延長，和平氣氛漸濃，新安鎮的倖存者們也不像早先那樣擔驚受怕了。定居點陸續添置的太陽能發電機和熱水器等民用系統，極大改善了生活條件，吳晗對新安鎮的影響力也得到了鞏固和提升。當他親自帶著林雨默赴任，召集全體新安鎮倖存者宣佈了這個任命時，由於前面的一系列鋪墊，林雨默這個空降兵也被新安鎮的倖存者所接受。
吃一塹，長一智。吳晗沒敢再掉以輕心，隨同林雨默這位新司令官一同上任的，是十五名依然打著光棍的巡邏隊員。
選派這批精幹人手隨同林雨默上任，目的自然是充實新安鎮的駐防力量，其次也是避免林雨默被新安鎮的舊勢力架空。為了動員這些人自願前往新安鎮，吳晗不惜對光棍漢們開出了特別優惠條款，鄭重承諾從護礦隊那邊弄來的下一批女人，志願者們將享有第一輪選秀權。
談到了男女問題，吳晗免不了有些撓頭。當初患難與共的公關部美女們，在桃花源這一畝三分地上，人人都知道她們和吳晗在山洞裡生活了一年多時間。如果非要澄清說彼此的關係清清白白，一絲瓜葛都沒有……似乎是有諷刺某領導身體健康狀況不佳的嫌疑。凡見識過吳晗力舉千斤的神力，誰也不會相信他那方面不行，於是，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就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了。
這下子當真是黃泥掉進了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對此，吳晗多少也感到哭笑不得，不惜在公開場合半開玩笑地坦誠說，截止到目前他只有周晨這個原配夫人，奈何這種話他說了之後，別人也得肯相信才行啊！
當面，桃花源的倖存者們客氣地接受了吳晗的解釋，人們無比誠摯地剖白說絕不懷疑吳晗的人品，更不會認為是他的身體狀況有問題。話雖如此講，當在私下裡碰見公關部美女們時，男性倖存者們都非常自覺採取了如柳下惠般極其端正生活態度，必需打交道時，講話也不超過三句，不單獨跟她們發生接觸，無不唯恐一時言行失當，擔上個瓜田李下的嫌疑，被人懷疑有挖吳晗牆角的不良動機。
如此一來，公關部的美女們就成了男人們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連帶著孫萌的終身大事也成了一樁棘手的老大難問題。
耽誤女人的青春時光，那是會被雷劈的。故此，當罪魁禍首吳晗步入茶室的大廳，幾雙秀目先後投來的冷峻眼神，已經算不得友善了。率先跳出來發難的人是孫萌，小丫頭仗著老爹余蔭，凡事甭管有理沒理，吳晗念著孫清曾經的照拂也要讓她三分，因此唱黑臉的反面角色自然也非她莫屬。
當孫萌見了吳晗的面，一開口便叱問說道：
「喂，你不要在那裡裝無辜，我們姐妹幾個現在嫁不出去了，這件事你總得給個說法吧？」
聞聲，吳晗的神情也顯得很是無奈，搖著頭說道：
「我說了，可是沒人信哪！你們不能讓我組織拉郎配吧！」
冷場！茶室裡陷入一片死寂之中，不知過了多久，陸小雅面頰泛著緋紅地艱難說道：
「……晨姐跟我們說了，時代不同了，不要求你從一而終。」
儘管早在意料之中，當耳中真正聽到這句話時，吳晗依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世界竟然如此荒謬絕倫。過份賢良的老婆剛一懷孕，苦驚愕就忙著張羅著給自己老公找小三，一找就是複數的，怎麼看都像是封建餘孽。正當吳晗胡思亂想的當口，另一位受害者許芸芸開了口，緩緩說道：
「難道你沒聽到有人已經在私底下說你是個妻管嚴了嗎？吳晗，這些流言已經損害了你作為領導者的威信。水至清則無魚，今後桃花源的局面恐怕會越來越大，你作為領導者太清高，底下的人也難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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